姜嫔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她抓住卫茉胳膊的那只手力度加重,笑道:“离得那么远,定嫔妹妹当真看清楚了?可不要乱说。”
“嫔妾……”
“娘娘恕罪!湖边风大,我家主子那会被灰尘眯了眼睛,并没有特别留神公主那边的情形。”
陈照夜没料到卫茉竟真的完全不顾姜嫔,暗道不好,不得已出声打断。
姜嫔挡住卫茉,朝柳昭媛福了福身,勉强笑道,“昭媛娘娘一生气,将卫妹妹都吓坏了,哪还记得方才发生过什么!好在公主无恙,此处风大,昭媛娘娘怀着皇嗣经不得风,还是快回去歇息吧。公主受惊,也得尽快请太医开点防止风寒的汤药压一压才是。”
天空飘来几朵浮云,阳光被遮挡,眼看就要起风。
柳昭媛从先前的盛怒中回过神。
卫茉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神情怯生生的,其后那名宫女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令人厌烦。而姜嫔……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与甄锦心不睦,是不是趁机落井下石也未可知。
总而言之,没一个好东西。
“雕虫小技,别在本宫面前班弄了。”她冷冷丢下一句,余光扫过依然跪地不起的甄锦心,“行了,别作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陛下晚上还要来看你,回去准备着吧。”
柳昭媛在众宫女搀扶下扬长而去。甄锦心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转向卫茉,双手交叠,朝她行了一个十分规准的礼。
“先前在凤仪宫是嫔妾冒失,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定嫔娘娘。”她诚挚道,“今日定嫔娘娘不计前嫌替嫔妾说话,嫔妾实在愧疚。往后……往后若有用得着嫔妾的地方,定嫔娘娘尽管开口。”
“甄宝林言重了,你我都是宫中姐妹,不需要说这种话……”
姜嫔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怒极反笑,径直撞开卫茉肩膀往外走,“姐妹情深啊,看来是本宫自作多情,还以为定嫔妹妹承的是本宫雪中送炭之情。定嫔与甄宝林一见如故,不妨在此多坐坐吧!”
“姜嫔娘娘留步!”陈照夜急忙去追,边追边解释,“我家主子心思单纯,最不擅口舌,绝非有意拂您面子的……她昨天新得了陛下赏的一套首饰,颜色绚丽极为难得,还专门吩咐奴婢替娘娘留着,说宴席散了就给您送去……”
“不必了!”姜嫔愤然甩袖,眼神阴毒,“你这丫头巧舌如簧,把本宫哄得是团团转,亏得本宫劳心劳神替你主子安排,到头来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这还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往后再有什么事情,本宫如何还能相信你们?!”
“娘娘,娘娘!”
“不必多言!”
随行宫女上前,将陈照夜挡住。
“我家娘娘在气头上,陈姑娘先回去吧。”槐花开解她,“卫娘娘是好人,我看得出来,姑娘过几日再慢慢过来说话,误会总能解得开。”
陈照夜无奈,待回到原地,甄锦心已经走了。
卫茉鼻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两只手不安地抓着披风系带。
“照夜,我是不是……做错了?”她神情委屈,“可我实在过不了心头那关……”
“娘娘这会发现了?”陈照夜长叹一声,“也不打紧,奴婢早猜到娘娘心善,做不出构陷人的事情。姜嫔对您原本就不是真心,无非是想利用您替她对付甄锦心……好就好在如今甄锦心承您的情,若能让她在柳昭媛面前说说好话,化解您与柳昭媛的误会,会比攀附姜嫔还要有用些。”
卫茉知晓她是在安慰自己,低头默不作声,
“说到甄宝林……我倒是发现了一件事。”
回去路上,卫茉见陈照夜心事重重,努力找补,想了半天,还真让她想出来了。
陈照夜微微挑眉,“您说。”
“那会子你不是去追姜嫔了么,甄宝林怕我尴尬,也没多留。我看她独自一人走开,经过树荫处的时候,与一位侍卫说了几句话。”
陈照夜莞尔:“我的好娘娘,这算什么稀罕事!朱雀殿是宠妃与公主居住的地方,今天又逢甄宝林办宴席,增加侍卫巡逻也很正常。若说句话就是有问题,满皇宫的婢女侍卫要被抓得差不多了。”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么。”卫茉见她笑了,心里也松快不少,“对了,你不是做主把我那套新首饰送给姜嫔了?自己答应的事得自己做完,晚些时候,就劳驾陈女官替我去望雪阁走一趟啦。”
“是,全听娘娘吩咐。”
日头渐沉,西边的天空浮现出如层层海浪的金红色晚霞。
皇城各处的灯火次第亮起,像被晚霞浸染,尽是温暖鲜亮的橙红。
“好啦,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回去用膳吧。”
按规矩,嫔妃是不能与宫人同桌用餐的。卫茉怕她饿着,只吃了一小碗就催促她回去休息。
陈照夜走至门槛边,侧身回望,殿外温暖的霞光似水中晕开的颜料,被风搅动,一层层地将宫室内陈设刷成温柔的暖色。
还能如何呢,遇上这么一朵纯净无邪的茉莉花,自认倒霉吧。
她突发奇想,若后宫中全是卫茉这样的女子,会不会一点阴谋诡计也没了,到处都是和乐融融?
“怎么可能呢。”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跟卫茉待得久了,连她都开始天真。
“照夜姐姐。”藤萝端着一盘子糕点从前殿过来,“娘娘在里面么?”
“怎么了?娘娘正在用膳,有浣纱服侍。”
“瞧,朱雀殿送来的。”藤萝把糕点捧到她面前,“还挺精致。”
白瓷碗里装着数枚糕点,圆乎乎的,捏成兔子形状,小巧玲珑,还有股沁人的花香。
“送东西的宫女说是甄宝林亲自下厨做的。”藤萝道,“掺了鲜花,比尚食局做的味道更好。”
她咂咂嘴,问陈照夜:“也是奇了,这位甄宝林上次不是还在凤仪宫欺负我们主子来着?今日好心过来送东西,不会是下了毒吧?”
陈照夜把瓷碗推向她,“有道理,不如你先替娘娘试试,万一被毒死了,娘娘必定重赏你的家人。”
藤萝做了个鬼脸,捧着瓷碗朝里面去了。
当夜是浣纱与藤萝服侍卫茉就寝,陈照夜早早歇下,天蒙蒙亮时,浣纱忽然惊慌失措地来敲门,说娘娘脸上生出了许多红疹子。
“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