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张从宣先去把背包里的家伙什全部腾了出来,分门别类放回了原位。
之后,用纸笔把这次的京城古井案整理出来,装入文件袋内。
再在正面写上日期地点简称,右侧潇洒落下了两个大字——
“结案”
认真将其摆到了空荡荡的书架上,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张从宣忽然想到,之后也许应该还需要做份电子版存档。
现在已经有家庭电脑了,虽然价格略贵,买两台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可以保证资料的多重备份,考虑到数据安全,暂时就不做联网了。
原本打算接收完新店员,就转头去长沙查一查旧报纸里藏着的情报的,现在看来还是再延后几天。
先把店里的设施和条件再完善一下再说。
哎,多了一个人之后,跟自已瞎玩的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
变得更有……真实感?
欣慰地呼口气,张从宣站起身伸个懒腰,准备洗漱完早早上床,切小号那边换换心情。
说起来,也快要到张家族内祭祀的时间了啊。
……
同一时刻,京城。
解家,现任家主的书房内。
“铃铃”的电话声音突然响起,顿时吸引到了房内两个人的注意。
书桌后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穿着没有打领带的粉红色衬衫,姿态十分悠闲。
听到铃声,他俊俏的脸稍微偏转,看向了一旁的座机。
但第一时间并没有接起,也没有说话。
位于下首的男人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很快重新收敛目光,聋子一样若无其事地低头,一动不动看着自已的鞋尖。
在这位年轻过分的当家人面前,他曾经见识到了太多管不住眼睛耳朵的教训。
所以,早已经不会被那张精致秀气的脸和无害亲和的粉红衬衫所误导。
这也是长久以来磨练出的生存之道。
来电响了几声,解雨辰也看清了熟悉的来电号码,于是原本蹙起的眉舒展开来,他伸手轻巧地拎走了话筒。
“……小花哥哥,我就知道你还在工作!”
对面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灵动非常,光凭声音,就足以让人想象出了少女的娇俏模样。
年轻男人不由得弯起了眉眼。
“知道你还给我打啊,”话虽如此,他的话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反而蕴着轻笑,“说吧,什么事要找我帮忙的?”
“什么呀,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作为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霍秀秀对他不能再熟了,笑嘻嘻地开了两句玩笑,才说起真正目的。
“……我昨天遇到了个有意思的人,看这两天有空的话,带他来见见你怎么样?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是吗,还有能让我惊讶的人。”
解雨辰很是纵容地顺着她往下说:“那就见见吧。我这一星期都在家,你过来提前说一声就行。”
两个人轻松愉快地聊了五分钟左右,才挂断电话。
放下话筒的瞬间,随和的“小花哥哥”就已经消失了。
“……晾着吧,”解家的当家人无缝接上了之前的话题,轻声道,“真要是一个外国公司的单纯考察项目,何至于非要找到我这里。”
“是。”手下恭顺地应声。
……
张家本家,一如既往早早沉寂在了黑暗中。
偶尔有巡路的族人提着灯笼走过,那飘摇的小片灯火,在这阴沉庞大的黑暗面前,也显得极其微弱而不起眼。
将目光从紧闭的窗子上收回,正好便听见了大长老慢条斯理的言论。
“……这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地点,可见这群人觊觎已久,颇为急切。从宣,事已至此,你不妨跟着去,趁此看个究竟。”
“是。”青年俯首听命。
大长老对此毫不意外,又道:“进了地下,事情反而容易掌控,到时候,只要觑见机会……”
“……全杀了?”
听了半天终于等到重点,张从宣振作之际,随口接上。
瞬间,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看着他依然如故的冷淡面庞,大长老这一刻都有点怀疑自已的耳朵。
他听错了?还是说,眼前青年难得开了个玩笑?
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问他这么自信能以一对多尽数灭口;还是该问他,全都是族人,难道下手就没有负担?
三长老张隆出对此倒是认真考虑了下。
“全是不安分的,杀了倒也无妨,”他阴鸷的嗓音十分冷酷,甚至略显遗憾道,“只是如此反倒太便宜了他们……”
极端的,和更极端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俩居然还是一路货色。
一个向来冷心冷肺目中无人的,一个从来对叛徒恨之入骨欲挫骨扬灰的,居然还在这种时候默契上了。
旁听的四长老张瑞芳心中好笑,强压着嘴角喝了口茶,把观望的目光投向了上首的大长老。
他就是个被拉来凑数的,才懒得开口呢。
还是五长老张隆兴听不下去,厉声出声反对:“不行,如此太过轻率!”
“将人诱出看住就是,等过了时候,他们便是想做什么也无能。听从宣说,那多是些年轻人,难免有只是心性浮躁走了岔路的,何至于赶尽杀绝呢?”
对此他的宽纵态度,四长老张瑞芳同样也不意外。
这是个留过洋去外面见识过的,被塞了不少的新思想,平日里要对着这么一群古板的顽固旧脑子,却也只能勉力调和了。
就这,居然还被小辈们传出了严峻强势的名声。
无所顾忌的、横眉竖目的、事不关已的、还有心怀悲悯的……
也就是那个盛气凌人的没来,不然怕是愈发热闹。
扫视一圈,将下方数人的神色尽收于眼中,大长老张胜京心中稍作权衡,微微摇头,朝着青年再度开了口。
“时日将近,不能容许再生变故,你便走一趟吧……”
又是将计就计虚与委蛇的那套,就等着自已把鱼钓出来,再让五长老接手,把人带走改造再利用呗。
张从宣听得兴致缺缺。
也就是为了保证圣婴露面的计划顺利……哎,跟这群中老年NPC开会真的冗长又无聊,小官能早点上位就好了。
等自家学生当了族长,就把他们通通踢出去。
开会超过三十分钟的,还得罚钱!
“……一切以祭祀之事为先。从宣,不可粗暴杀戮……”
似乎怕他不放在心上,最后,大长老特意强调了一遍:动手自卫可以,不要把人真全杀了。
张从宣无所谓地点头。
大长老欣慰颔首,心中自是满意不已。
就在他移开目光,准备作本次会议总结发言的时候,青年冷不丁又追问了一句。
“敢问大长老,祭祀日期已经定在了春分日,对么?”
“不错。”
“那希望五长老接应及时,不要失期。”张从宣说的很是认真。
往常,这人都是二话不说接下任务,从不多问一句的,今日还是第一次,居然主动提出了要求。
也难怪,据之前得知上报的人数,已经不下十六人,一个人恐怕是有些吃力了。
大长老略感惊奇的同时,关切问道:“可是需要加派人手助你?”
他心中已经冒出了张崇的名字,熟人好办事么,何况算是自家子侄,可信可用。
“不必。”
青年语气冷淡,却一字字说得郑重。
总是低垂无生气的黑眸,这一刻几不可察地弯起些许,仿佛烛光的倒影摇曳其中,分外明亮而生动。
他说:“我想早点回来,准时参加圣婴主持的祭祀。”
大长老看在眼中,不由微微一怔。
……
等到回去,已是月上中天。
近几个月来,这几乎就是张从宣的日常。
白日里跟张应山的同伙们寻机勾连,时时刻刻记录情报;晚上还得走地道第一时间去汇报给长老们,大会小会开个没完。
等商议完毕,还要配合确认这个小团伙的成员身份。
不过,好在,这样打一份工操两份心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接下来,就等把人钓出来一网打尽。
不过,今天确实有点太晚了。
看了眼安静的主屋,想着小孩大概已睡熟了,青年便没像平时一样进去照看,而是直接回了自已屋子。
过不了几天就要出门,反正没什么困意,他干脆借着兴头翻箱倒柜,把乱七八糟的金银铜钱都翻了出来,摆在桌上准备清点一下小号的资产。
只是刚把东西铺开,还没落座,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是自家学生的脚步声。
等了几秒,就见门被推开,小张起灵披着极厚的一件外袍费劲跨进门来。
“……老师。”他声音有些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