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张起灵再不犹豫,几乎脱口而出。
第一次被这孩子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张从宣心头一软,原本的话不知不觉吞了回去。
还是回来晚了,看给孩子委屈的。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跟去的时候轻衣简从不一样,回来的时候,要拖着那么大一个累赘,正经车船是不好坐了……又不能交给任何外人经手……
紧赶慢赶,也是今天上午才回来。
因为远超预想的收获,也没法脱离队伍,只能顺着提前回来报信的人安排的地道走,直接去面见大长老。
商谈许久,才得以脱身。
也只能回来休整一小会,祭祀开始前,还得赶回去。
起身走近,避过早早被束起编织的冠发,他轻轻捏了捏学生的小脸。
被轻微的力度的拉扯得偏了下头,直到此时,张起灵终于注意到他手里居然还提着饭盒。
这下离得近了,饭菜的温暖香气钻出盒盖扑面而来,一瞬间唤醒了他空荡而沉寂的肠胃。
原本还可以忍耐的饥饿感,突然就鲜明得难以忽视了。
见他看个不停,头顶随即传来一声轻笑。
“好了,先来吃饭。”
……
时辰一到,祭祀准时开始了。
代行族长之位的大长老,站在所有本家族人面前,如往常般点起一盏造型精致的红灯笼,亲自推开了祠堂大门。
在他身后跟着的,则是捧着各式物品作为陪祭的其他几位长老。
鸣炮奏乐之中,队伍缓缓往进移动。
就在此时,从最前头的一排开始,隐隐起了一些骚动。
虽然随即就收声,但这只会引得后面过来的人生出好奇,同样伸颈往前面偷瞧。
无他,大长老走到庭前将红灯笼悬挂而起之后,从一旁接来香烛,紧接着,居然弯下腰去,双手捧着递给了站在阶上的一个幼童!
这顿时吸引来了众多族人的注目。
孩童身量不高,看着也就是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礼服,看上去倒是气度沉稳,身形挺直。
不过奇异之处在于,一张青铜面具完全挡住了这孩子的脸,让人无从窥视面具下真实的模样。
固然有人失望,但更多的,同样也有不少人暗自赞叹此举之妙。
古朴的青铜面具,本身就带有一种神秘的气息,如此一来,周身气质浑然如同一体,倒是让人很难去注意圣婴本身的年纪身形了。
各怀心思之中,流程照常进行。
迎神、供献、宣读祭文,圣婴全都做的一丝不苟,无可挑剔。
几位长老和其他族人看在眼中,俱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圣婴上前领头祭拜完毕,起身退至一旁,大长老使了个眼色,司仪便会意,宣布开始进入下一项流程——各支脉挨个上前,陆续祭拜。
声音落下,场面为之一静。
原来,阶下只有部分人应声起身,他们或是原地张望、或是走到一旁,对于眼前诡异的场面面露迷茫,踯躅不决。
原本井然有序的祠堂之前,顿时显出少许混乱。
扫视过依旧跪在原地、不分字辈大概约有四五成数量的众族人,大长老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我竟不知,你们这是犯了什么大错,还要给祖宗再三跪拜叩头认错?”
“……我……无……”
先是零星的一两嗓子,很快,就在几个呼吸之间,年龄声线各异的众多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低沉厚重的回响。
“——我等无错!只是心中存疑!”
人群中,二长老牙疼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胡闹!存疑就非要在此时此地?”虽然对眼前场面所料未及,但五长老很快反应过来,当先出面斥责。
对于掌管族务的他来说,这里的人哪个不认得?当即点名叫出了最先出声的十几人名字,厉声质问其家中长辈。
即使都已经是成年人,叫家长大法显然在哪里都是一贯的好用。
这些人虽然不情愿,到底面色涨红地起身,灰头土脸地被扯着站到了各自支脉长辈身后。
紧接着是单亲或者失孤的,五长老略微放缓了语气,先从惯来好性的开始劝起。
“隆景,你是隆字辈最小的,往常也算明理知事,今天怎么也跟着小辈们掺和?”
“……佑山,你父母去得早,族内抚养你长大,难道是让你在这里惊扰祖宗的吗?”
“峻庭!你居然……给我滚到一边去!竟敢如此行事狂悖,不怕你母亲知道了伤心吗!”
长辈们长久以来的威严仍在,软硬兼施的一通下来,有不少人悻悻起身了。
大长老负手静静看着,面沉如水,并不说话。
就在大部分人以为这场闹剧就要过去的时候,砰然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祠堂正厅的香案之上。
循声看去,只见是一只灰扑扑并不起眼的石盒。
石盒不大不小,目测之下,内里大概只能容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几位长老一望之下,却是霎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