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中,张海楼也没有一味等待。
“老板,您现在生我的气了吗?”稍作犹豫,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不等回答,流畅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解释。
“都是我的错,看着那个女人好像在队伍里地位不低的样子,原本想看看能不能用她的样子获取点情报。刚易容完,见您回来,就想开个玩笑……”
张从宣愈发内疚了。
就说怎么打扮成这样,原来还是为了自已的任务,准备主动收集情报?
不过……
他转念一想,就算出发点是好的,会变成现在这种场面,也完全是因为小张哥自已玩笑开过头啊。
这点嘀咕,看到对方失落的神情,以及脖子上逐渐浮现的红痕时,又有点说不出口了。
青年无声叹了口气。
眼下的场景,就好像家里的猫冷不丁从冰箱上跳下来搞突然袭击,被人类条件反射之下拍了出去,掉在地上后,跑到一边委委屈屈缩成了一团。
自作自受,令人好笑又好气。
想骂吧,看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觉得不忍心;就这样放过,又觉得太过宽容,会不会惯得他不长记性。
哎,这一刻,忽然就跟四大爷共情了呢。
——朕就这样原谅了熹贵妃,会不会太娇纵了她?
算了,自家的卡自已养,既然背刺什么都是误会,那就还是自已心爱的SSR。
惯着点就惯着呗。
“……好了,没生你气。”
他半蹲下身,把刚刚粗暴卸掉的关节给小张哥全部装了回去,随后握着对方肩膀轻微用力,直身把人扶了起来。
小腿受力的瞬间,张海楼忍耐不住似的,轻轻“嘶”了一声。
立时察觉到,青年手上的力道又轻了几分,嗓音都低了下去:“膝盖疼吗,还能不能走?”
“不疼。”他立马摇头。
并且咬牙坚强地表示:“您不用担心,这点小伤,明早就能好。”
张从宣没说话,径直把人扶到了床边坐下,然后抬手戳了下小张哥的膝盖。
感觉到对方条件反射回缩了一下,却一声没吭。
他抿了下唇,转身去包里翻出膏药,回来仔细贴在了泛起青紫的地方。
善后完毕,他看着小张哥强作镇定的神情,认真开了口。
“我反应过度了,抱歉。”
“不过,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他抬手取下仍旧晃动不停的青铜铃铛耳坠,和那叠刀片一起放回了对方手中,语气略微加重,表示强调,“很危险。”
张海楼低着眼,眼睫抖动了一下,却并未抬起。
他的声音小而清晰:“我以后不会了,老板。”
怎么说呢,张从宣想。
居然这么乖巧,简简单单认了错,话都一下子少了,好像是真受到了重大打击的样子啊。
闹腾孩子一下子变老实,居然都有点不适应。
犹豫几秒,他回忆起自家学生少数闹别扭的场景,试着抬起手,轻轻放在了小张哥的头顶,斟酌着言辞:“刚刚是我不对……”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门口传来的一阵嘈杂的奔走声音淹没了。
皱了下眉,张从宣下意识站起身,就留意到一旁的小张哥似乎也被吸引,准备下地出去察看的样子。
“留这休息吧。”
看着这从上到下又是掐痕又是膏药,一副凄凄惨惨模样,他皱了下眉,好声好气地安抚:“我出去看看情况,马上回来。”
小张哥抬起眼看着他,也没坚持,轻轻点了下头。
见他没有意见,青年便随手捞起地上的衣服,快速穿好衬衫披上外套,拉开门走出去了。
盯着房门看了几眼,确定人是真的走了,张海楼忽然卸了力一般腰背一垮。
收敛起所有神情,他捂着脸,颓然往后倒了下去。
被原谅了……比想象中更轻易。
甚至,现在回顾一下,他隐隐都有种感觉。
哪怕自已没抛出那个预备好的借口,单纯只解释为一个没来由的恶作剧,大概对方也会轻轻揭过。
这样近乎无底线的包容。
让他觉得亲切而无比怀念甘愿沉浸的无限包容,曾经,是在老师身边无数次感受过的。
只是那时,他的身份是学生,是同伴,是族人,是后辈。
现在呢?
这一刻,思维仿佛已跳出了身体之外,三天来前所未有地清晰冷静。
就在方才,对方出乎意料的反应之中,他骤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马行空,异想天开,匪夷所思。
但见面来的一切似乎都忽然有了解释。
——他所受到的、已经远远超出正常范围的宽待与容忍,也许同样正是来自于自已当下的身份。
属于奇闻侦探社的店员,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