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点弥漫着淡淡香气,都是北若卿在路边找回来的野花,装进了花盆里,竟是丝毫不逊色。
而此时,北若卿正撅着屁股给野花浇水施肥,这态度,比她在祠堂里伺候祖宗还要虔诚。
北凝恩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北若卿正在种花。
她未施粉黛,可却已是绝色,举手投足间,恣意懒散,却别有一番韵味。
北凝恩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进门行礼:“今日我特意前来,是为了跟你道谢,谢你白日里替我解围。”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穆友,她得罪不起。
听到动静,北若卿停下刨坑的动作,拍了拍手起身,小鱼儿立马端着水喝帕子上前给她洗手。
洗完手,北若卿不紧不慢的在石桌前坐下,端起一杯茶,淡淡道:“除了道歉,你没有别的想说的?”
她没说让北凝恩起身,北凝恩也就只好半蹲着,低眉顺眼,看着颇为乖巧。
她今日穿着一身碧绿的衣裳,这么一蹲,活像是地里的萝卜爬出来了。
只不过没萝卜水灵。
北凝恩迟疑了下,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喜欢喝茶?”
她斜睨了眼北若卿,似笑非笑道:“喝茶何必去茶楼,来我这儿岂不方便?”
北凝恩心下一沉,端着茶盏的手也轻轻的颤抖起来,想不明白北若卿今日到底要闹哪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无妨,喝点茶,你就明白了。”
她这杯茶,用的是大乔叶茶,味苦涩,能安神。
不过,这种茶,一般只有穷苦百姓才会喝,毕竟便宜。像北府这样的地方,下人喝的茶都是寻常富贵人家主子都不一定喝得到的。更何况是北凝恩这样的养女。
犹豫片刻,北凝恩默默地端起茶盏喝了起来,刚喝一口,顿时‘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北若卿挑眉,云淡风轻道:“茶。”
“……”
北凝恩面沉如水,嘴里苦味蔓延,一直苦到心里。
北若卿朝着小鱼儿又使了个颜色,后者立马端起茶壶,再次给北凝恩倒了一杯。
“茶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既然你喜欢喝,就多喝点。”
一听这话,北凝恩的半张脸都僵住了,谁喜欢喝?
可北若卿一副你不喝?你不喝那就跪着的表情。
北凝恩咬紧牙关,端起茶杯视死如归。
北若卿撑着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在桌面上,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心尖一般。
她就这么看着北凝恩,一点都不着急。
北凝恩绷着脸,一杯茶还没喝完,小鱼儿就又补上。
她手里的那个茶壶就跟无底洞似的,怎么也倒不完。
一连喝了好几杯,北凝恩总算是受不住了,她放下茶盏,拎起裙子跪了下来,“你若是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只管惩罚便是,我绝无怨言。”
总比用茶水喝死她来的好。
这话,潜台词便是北若卿无缘无故针对养女。若是让外人听见了,只怕北若卿的十宗罪中,又要添上一笔。
北若卿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那你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北若卿轻嗤一声:“北凝恩,有时候,有些东西我允许你没想好,但是你要记住,机会不多。茶楼八卦之事,你参与了多少,我不过问,但从今日起,你若是还分不清自己是家花还是野花,那就别怪我,将你连根拔起了。”
北凝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难道知道了?
可若是不知道,何出此言?
北凝恩的反应,无一例外的落在北若卿眼中,她原本只是怀疑,可现在看来,茶馆传闻之事跟北凝恩,还真有关系。
这倒霉大尾巴狼,就不能消停点?
“小鱼儿。”
北若卿没好气的唤了一声,小鱼儿便一抬手,拎着水壶气势汹汹道:“绿茶小姐没事就回吧,茶水不多,您要喝,下次赶早。”
北凝恩神色一怔,福了福身子,“那我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待人离开后,小鱼儿一脸气愤的拎着水壶,不高兴道:“小姐,您何必跟她多说废话?她就是嫉妒您,时时刻刻都想取代您。下次她再来,奴婢就用扫帚把人打出去。”
嘿呦,这小丫头眼睛挺毒。
北若卿忍着笑,不以为意道:“无妨,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做好选择。”
“什么选择啊?”
小鱼儿一脸懵逼,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最近高深莫测起来了呢?
北若卿揉了揉小鱼儿的脑袋,笑道:“一个选择做家花,还是野花的决定。”
“啊?”
小鱼儿一愣,没反应过来。
北凝恩就是一朵狗尾巴花,就算是挪进金窟窿里,也就是个镶了金的狗尾巴草。
有什么区别?
“现在外面传的谣言,确定都是真假参半吗?”
小鱼儿点点头,“按照小姐吩咐,那些散步谣言的人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身份多有遮掩,只怕是有人阻拦咱们查这事。”
“不用查了,即便是查到了,本小姐还能扑过去咬她一口?”
毕竟是公主殿下,虽然手段下作了点,可的确管用。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养鱼。
夜色渐沉,一直到三更天,北若卿这才换了一身夜行衣,朝着国公府而去。
而此时的国公府外,铁倾城一袭骚气十足的粉色长衫,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的帕子,脖子上架了一柄剑,被拦在墙下。
尘风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铁公子,得罪了。”
“哼!你方才割断了本公子一根儿头发,早晚要让你赔给我。”
铁倾城说完,没好气的看向尘风身后,那戴着面具,一袭墨色长衫的男人,调侃道:“怎么,七王爷今天也打算当一回梁上君子了?”
那人,不是玉紫赦又是谁?
哼,假正经。
“哎,你不是不喜欢你那个未婚妻么?今天巴巴的赶来,又是为了什么?”
今天白日里看到玉紫赦出手,他就想问了。
这么多年来,世人只知道七王爷身子不好,是个药罐子,几乎没人知晓,七王爷的武功造诣如何。可铁倾城心中清楚,十年前的玉紫赦,便已经能够与大内侍卫统领一较高下了。
如今,更是不知深浅。
而且,这家伙是个记仇的。
不动声色收拾人这种事儿,也没少干。
尘风默默地看了铁倾城一眼,摇摇头:找死。
果不其然,铁倾城话落,一枚竹叶便从他另一侧的耳边划过,一缕头发丝飘然落地。
要是角度再歪一点,掉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铁倾城瞪大了眼珠子,暴跳如雷:“姓玉的,你来真的啊!”
“聒噪。”
“本公子聒噪?不是本公子,你那小媳妇就跟人私奔了!”
“多管闲事。”
玉紫赦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手一扬,便点了铁倾城的穴道。
铁倾城气的脸都红了,哼哼唧唧的骂着,可惜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是玉紫赦能听见,只怕是这会儿,他就该被送进宫去,当美人儿了。
玉紫赦做完这些,面不改色的吩咐道:“扔远点。”
尘风一抱拳,果断的扛起铁倾城几个起落间,去扔人了。
国公府内,早已灭了灯,只有偶尔巡逻的家丁。
半夜三更,她与铁倾城约来这里做什么?
玉紫赦面具下的脸,越发的黑沉了。
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
北若卿一手拎着棍子,一手拎着麻袋,第一次敲人闷棍,没什么经验,准备的不是很充分。
大老远的,北若卿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墙头下。
铁倾城来的这么早?
北若卿连忙过去,一手搭在他肩上,低声道:“今晚这事你一定要保密啊。尤其是不能让玉紫赦知道。”
听说穆国公当年还当过他老师,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玉紫赦幽幽的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飞身跃上墙头。
“我去,大佬,带我一块飞啊!”
这么高的院墙,连个洞都没有,她怎么上去?
北若卿仰起头,没好气道:“没事修这么高的墙头,这国公府也太不厚道了吧。”
修墙头,防贼,这也叫不厚道?
玉紫赦斜睨了她一眼,忽的嘴角一弯,跳下墙头,一把薅住北若卿的脖子,拎小鸡似的将北若卿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