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昂首挺立的公鸡扬长着脖颈，扯着声音打叫，狗儿们欢快地奔跑着，汪汪叫个不停。
村子里的人们已经开始热闹忙碌起来。
田英起床时，院子里已不见了陆廷川的身影，原昨天晚上同村的人家上门带了一些糖酒，办喜席请了陆廷川隔天去家里帮忙，上镇里杀一只猪。
找了村子里几个年轻力气大又能干的小伙子，与主人家领着人一起去。
村里哪家要办喜事，主人家都会带一些东西提起上门知会时间，找着人到时候出力帮忙些，计划着炒菜烧火摆桌的相关事宜，定好人数工作，怕到时候时间赶了忘记。
而这次要办喜宴的，便是前两个月退了赵家婚事，后找了一个老实能干上门女婿的李秀丽家。
听闻上门女婿是隔壁村来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家徒四壁，就一间老坯漏雨的房子，下面两个弟弟妹妹要供着读书。
两个孩子争气用功，一个今年上初三，正是关键时候，另一个读了二年级，家里没有钱，就当了上门女婿。
八零年代的农村，特别的偏远山区，社会环境和思想依旧很传统保守，上门女婿无论怎么说，在哪里，都是处处低人一等。
两个人通过媒婆介绍认识，相处了两个月，觉得还不错，两家就把婚事定下来了，过了八字，选了良辰吉日，通知了亲朋好友。
男人她偶然在隔壁村见过几面，是性子实的，脾气秉性也不错，为人坚韧又刻苦。
田英弄好家中的事，剁了鸡菜掺着玉米面加点水喂了鸭，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戴上自己绣的袖套和围裙，也去主人家帮了忙。
田英去到时，主人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村里的大伙自觉地来帮忙，看看哪里有用得上的，洗碗择菜杀鸡洗菜等等。
上上下下一片热闹喧杂的场面。
因为是招上门女婿，男方家父母走得早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七大婆八大姑倒是有一堆，但之前也是个个怕被黏上，退避三舍。
什么亲戚血缘更是没得说，所以两家的婚事就在女方家这边办了酒宴。
她放眼望去，见陆廷川他们已经将杀好的猪拉了回来，因为是东家自己家里养的猪，又自己带人过去杀的猪，手续人工费这些都省了，上交了一半的猪肉后，剩下再加上换的几斤肉票，一场婚宴下来绰绰有余。
李家在村算得上条件好，李秀丽是家中的独生子女，高中毕业出来直接学了会计，在厂里上班，领固定工作，时不时还会有各种节假日补贴。
田英找了个地方坐着，阴凉处和大家一起剥着蒜头洗姜，给男人们待会炒菜做调料用，静静的听着村里的婶子们吐槽着自己汉子各种各样的八卦糗事。
陆廷川与周程田卫华几个大男人腰上系上围裙，手上带着五花十色的袖套站在一处，一看是刚刚从镇上回来。
在她看他移开视线的同时，陆廷川第一眼也看见了她，睨着她没一会就混入了人群里。
她目光呆滞，一愣一愣地，出了神，安安静静地听着别人说话，没有开口，时不时不失微笑地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陆廷川薄唇微微轻笑，他却能看出来，她刚刚肯定是在发呆了，根本没有仔细听她们在说什么。
周程几个人在听着主人家交代的事宜，一桌做几个菜，摆多少桌，每个菜的要求标准。
一般的菜色都大差不差，无非都是些鸡鸭鱼肉，十菜一汤，不过像这种大婚宴流水席绝大多数都是老人们掌勺，只有真正自身有实力，才会放手让年轻人去干。
难得陆廷川回来一趟赶上，陆廷川炒菜做饭都非常好，青年才俊，也请了他来帮忙。
一个男人直径走了过来，对着陆廷川笑了笑，温和的攀谈着，“我还以为，你这次不回来了。”
“恭喜啊。”
陆廷川转眼看向这次新郎官的程晖，点了点头，两个人并肩而立，两个人读书那会就认识了，同一个班，两个人的学习成绩就不相上下。
当时大家都说，他与程晖是十里八乡最有可能考得上大学的，只是后来他程晖一个人父母相继离世，家里负担压力大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后他选择了退学，出去打工挣钱。
不曾想，多年之后两个老朋友再见面，是在对方的结婚宴上，程晖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睨向人群中的聪慧灵秀的人儿，似有意无意的问道，
“你们两个呢，打算什么时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是不知道，两个人从小就黏在一起，田英对他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闻言，陆廷川收敛起眼底神色，不疾不徐的缓缓说着，带着他也不肯定的彷徨与迷茫，“我……也不知道。”
其实，他也不确定，田英现在对他的感情是怎么样，但他能感觉出，她在躲着他，她在拉开与他保持着距离，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共处一室。
只有在吃饭的说话，两个人才勉强能说得上几句话。
她在离他越来越远，他抓不住，摸不着，一想到这，他的心里，就没由来心慌与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这种事，自然是他家里的那位说了算。”周程听着两个人的话，笑眯眯着眼睛，玩笑着陆廷川。
不过，他们应该也不远了。
“说不准，我们今年就能喝上你的喜酒了吧。”周程挑了挑眉。
大大咧咧，神经大条的周程，没有注意到陆廷川的面色，程晖在一边，却巧妙捕抓到他的情绪。
他的模样，显然并不像周程说的那样。
看来，什么事都能轻松解决，无师自通的陆廷川在感情方面，还一窍不通，程晖作为旁观者，也不好说什么。
这种事，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陆廷川与周程几个人帮忙着炒菜，年轻壮朗，下得了厨房，长相隽秀的年轻汉子，自然惹得不少人春心萌动的姑娘家侧目红了脸。
“你们几个不觉得热？”周程不经问着两个穿着背心的男人，他自己一个人光着膀子，他仰头喝了一大瓶的水，他都准备热死了。
“不热。”陆廷川看了看周程的模样，显然对于他的做法，不太认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热。”田卫华也说着，只是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擦了擦侧脸滑落到脖颈的汗珠，呼了一口热气。
“……”周程怎么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
田英与周围的人一起，目光自然而然停在了落陆廷川的身上，虽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穿着一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老式背心，风吹过，单薄的衣料随之汗颜紧贴着他的劲腰。
可以若隐若现勾勒出他腹前凹凸有致的轮廓。
“……”田英不知道想到了为什么，脸上倏然红彤彤的，下意识的移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