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其他人看来,负责族务的五长老张隆兴当即起身到一旁,喊了传话的族人来询问详情。
流程暂时中止,二长老张瑞空左右看看,压着嗓子小声咳嗽了一下。
“今天还邀了外族的人来,”声音控制在小圈子能听到的程度,他催促道,“别给人看了笑话。”
张从宣不以为意,但见有人点头,还是向上位的长老们出声解释:“圣婴年纪尚小,眼下正在打基础,我害怕过早练武伤了底子,目前还没开始教……”
按照他提交的训练计划,要到过了年,才会正式开始武学训练。
“大概是中间哪里出了岔子,”大长老张胜京点点头,表示理解,但看着下方蔓延开的窃窃低语,还是劝道,“事已至此,你不妨去布置条钢丝,也算走过流程了。”
张从宣立刻明白了言下之意。
走钢丝,这算是身法进阶训练中的一项,看起来好看又有技术含量。以圣婴现在的年龄来说,这个已经很有难度了。
不过,之所以大长老用这个来打圆场……
当然是因为,上次被叫去询问教学事宜的时候,他还特意提过,圣婴现在已经可以走五米钢丝的优秀成绩。
他正要听命起身,却听上首忽然传来一声笑。
“这么多人看着,那种小玩意哪能拿得出手?”
青年抬眼看去,发现是二长老张瑞空。
“不是我说,从宣,”张瑞空抬手往台下内族子弟的方向招了招,一边摇头笑道,“虽然你在年轻一代中有些名望,到底年轻经验浅,不晓得只要辅以药浴,现在开始学正好,何况圣婴本非常人?”
一个将额前头发扎向脑后、编成几条小辫子束在一起的小男孩,随着他的手势跑了过来,年龄大约也四五岁的模样。
“这是我们一脉的后辈,唤作阿晃的,”他揽人在手边介绍着,神情似是谦虚,“拳法勉强,气力尚可,在这批孩子里忝为首名。”
小孩清脆地向一圈大人问了好,眼神却禁不住地往中间那个沉默等待的身影上瞟。
张从宣看着这副有备而来的架势,眸色微冷,并不搭腔。
“圣婴地位尊崇,也是你家血脉能比的?”三长老张隆出冷眼旁观,忽然嘲讽了一句。
他是故意的。
平时张瑞空对圣婴的事可说事事热衷,最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他早就看厌了那张虚伪嘴脸。
四长老张瑞芳笑得一派和气,说着自已惯常的墙头草发言:“正是如此。”
却把二长老张瑞空听得额角一跳,狠狠横去一眼。
“不过提点几句小辈,你们个个就会说风凉话,”他气哼哼道,“怎么,场面僵持下去好看?我还不是想着给圣婴解围,才叫自家孩子上来叮嘱几句,去喂上几招,求个顺当收尾。”
“没必要。”
突如其来插入对话的幼嫩嗓音,瞬间引得一群低声互怼的大人们齐齐低头看去。
就见场地中间的圣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身高比二长老旁边的阿晃还低一些,但眼神清亮,小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又笃定。
看着上首神色惊讶的众人,再次轻轻重复了一遍。
“没必要……我比他强。”
二长老反应过来,率先哈哈一笑,上身忍不住微微前倾:“圣婴既然如此说,莫非是听见了我的话,想要跟阿晃比试一下?”
“二长老何出此言?”众目睽睽之下,眼看对方咄咄逼人,张从宣坐直身,主动接过了话茬。
“眼下是圣婴的测试,您要想展示自家后辈,不妨换个时间。”
“呵呵,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二长老长声叹息,“今日之事,本因考虑不周、准备不足而起,这不过小事,我只怕圣婴的奇高天赋,也生生被就此耽搁了。”
图穷匕见了,老家伙在搞夺权,是想抢过圣婴自已养呢。
从记忆里翻腾翻腾,不经意又想起来当年一些“暴揍二长老家亲戚小孩.mp4”的限制级场景,张从宣微微眯眼。
懂了,原来还是新仇旧恨,难怪这么看不顺眼呢。
“如此说,想必二长老家的后辈个个龙凤之才,不如约个时间……最近没出任务,我正想与人切磋一番,保持手感。”
眼见二长老脸色不愉,青年若无其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正要面无表情地好好阴阳怪气一番,冷不丁感觉被轻轻扯了下手。
低头看去,就对上了小张同学漆黑的眼睛。
“老师,”小孩仰着头,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开口的语气,却宛如在说一个既定的结果,“我会赢。”
底下的声音终于渐渐压不住,轻声嘀咕变成了窃窃的低声议论。
“我问清楚了……”五长老张隆兴的声音。
“我这有现成的钢丝,”三长老张隆出悄声说着,“从宣,你……”
张从宣只望着眼前身量还不足椅子高的学生,轻轻点头。
“那就去吧,老师相信你。”
他语气轻快,“相信”两字,像只是在舌尖轻轻一带抛了出去。
毫不犹豫,毫不费力,简直称得上漫不经心。
但,如此笃定。
未来的张起灵,现在还没能做到完全波澜不惊。
轻轻松了口气的同时,他不自觉捏了捏手指,压住心口泛起的一点暖意。
回头看向场上时,黑眸清冷如静水。
老师已经很好了,很好很好,用不着别人指点。
所以,他会赢,还要赢得漂亮。
让二长老无话可说!
……
圣婴大获全胜。
虽然叫做阿晃的男孩身高占优,力气也超越同龄人,出招凶狠,但也许占惯了上风,在不能很快取得优势的情况下,逐渐显出几分急躁。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族里大人物,被几十双眼睛盯着的压力,也远比小院里十几个孩子的比试令人紧张。
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冷静如初的小张同学很快抓住机会,跃起飞踢被对方躲闪的刹那,借力而起踩上了阿晃肩膀,瞬间扭身双膝重重一跪,就将人压倒在地。
这套动作如果完整用出,能够眨眼间扭断对方脖子,属于张家人的传家招数了。
因此,当他面色不变地从阿晃的肩上跳下,便已经迎来了满场喝彩,再无人记得方才断掉的半晌空档。
二长老脸色铁青也再无从挑剔。
小小年纪便把家传绝学学得通透,还能用得如此轻松自如,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圣婴不愧是圣婴。
只是一切结束,两人回去的路上,张从宣轻轻叹了口气,温和的语气中带上了些不赞同。
“太冒险了,小官。”
他的确愿意信任自已的学生,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刚刚看似赢得潇洒,实际上,看着小孩跳上对手肩膀那一下,他心跳都几乎停拍了。
这招用得好了,当然是绝杀,但他根本还没教过这个好吧!
只是有次带着小张同学溜出去玩的时候,撞见一个土匪拦路,所以顺手用这招把人解决了。
看孩子好奇,之后又慢动作演示了一遍,仅此而已。
刚刚那一跳,他眼中看得分明,节拍稍快了,导致身体没站稳、整个人都晃了一晃,幸好小张同学还算机灵,紧接着转身一跪借冲势把人压倒。
其中稍有参差,恐怕都没法全身而退,运气不好怕是还要受伤。
“你胆子也太大了,”张从宣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语重心长,“以后,没掌握的招数不要轻易使用。”
“明明有更稳重的赢法,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