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至五月,天气也炎热起来。
北擎夜的院内,北若卿正趴在软塌上,一手拎着串葡萄,另一只手里握着个木盒子。
那盒子里的东西,正是她选出来送给宋桥的礼物。
小鱼儿从屋内出来,见状,无奈道:“小姐真要将这好东西当了?”
里面可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呢。
不过对北府而言,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
北若卿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漫不经心道:“不当了还留在府里过年?这玩意吧,当弹珠子太大,当灯泡太亮,还容易遭贼惦记。”
小鱼儿哭笑不得,“可这东西是七王爷的,要是让七王爷知道了……”
“他知道了,有本事来咬老娘啊!”
“那若是非要让咱们赔呢?”
“怕什么,闪闪发亮的夜明珠不多,能砸人的鸟蛋总是一窝一窝的吧?”
惹急了她,谁也别讨好。
小鱼儿按照北若卿的吩咐,出去找了个当铺悄悄的将那夜明珠给当了,换了银钱。
还别说,挺值钱的。
等入了夜,北若卿将银票塞进一个硕大的护身符里,揣上东西便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
宋桥住的院子就在玉紫赦的隔壁,北若卿就是为了不惊扰玉紫赦那厮,这才悄摸摸的过来。
院子内,灯火未明,似乎是睡了。
北若卿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偷摸着溜了进去。
‘嘎吱’,房门推开,北若卿轻轻的唤了声,宋桥没有反应。她这才弯着腰摸了进去。
床前帷幔散落,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了。
北若卿小心翼翼的将护身符掏出来放在桌案上,确定明日一早起来宋桥能瞧见,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她刚转身,便一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北若卿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起来,不由得低声骂道:“哪个魂淡冲撞老娘!”
“深更半夜,你在这作甚?”
头顶一道清冷声音传来,紧接着,鼻尖一抹香气飘然而至,浸入心脾。
京城世家子弟,大多喜欢在身上佩戴香囊。就连北擎夜身上的香囊,都是一天好几个的换,每日里闻着都像是五香的鸭子烤熟了似的。
唯独这味道,清冷淡然,好似冰天雪地中破冰而出的一朵雪莲,淡雅高贵,不容亲近。
北若卿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唇,顺手在玉紫赦的胸前戳了戳。
见鬼了,瞧着瘦鸡崽子似的,胸肌倒是饱满的很。
玉紫赦脸色瞬间一黑,不过这夜色太沉,倒也看不出来。他冷冷的瞪着身前那颗黑黢黢的小脑袋,忽的一把拽住北若卿的手腕,厉声道:“你乱摸什么?”
北若卿抬头,冷哼道:“谁没有似的,本小姐给你摸,你敢么?”
玉紫赦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气的咬碎一口银牙。半晌,这才努不可竭的哼了一声,道:
“不知廉耻!”
“廉耻要是值钱,母猪都能上树了。”
北若卿哼唧两声,翻了个白眼,准备摸着黑赶紧开溜。
然而,这杀千刀的也不知道是谁竟将凳子摆在了路中央,屋里没有电灯,北若卿一不留神,脚下一绊,一声惨叫,整个人便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似乎还压到了人。
等等,这屋子里现在除了玉紫赦那厮和自己哪里还有人!
北若卿猛地回过神来,一股热气从脖子里窜了上来,她急忙推开身上压着的某王爷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忽的一亮,宋桥怔在门外,手上握着一颗鸽子蛋般大的夜明珠,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内的地面上,结巴道:“姐姐怎会在我屋里?”
北若卿动作一顿,马达,出门匆忙忘记想好借口了。
不等北若卿回答,宋桥又看向玉紫赦,错愕道:“七王爷怎的在地上?”
此话一出,北若卿瞬间老脸一红。
七王爷为什么在地上,她哪里知道!
玉紫赦蹙着眉,优雅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哼一声道:“让老鼠砸的。”
宋桥懵了,“这得……多大的老鼠啊。”
“鼠你个头,半夜三更你不睡觉瞎溜达什么啊?当心被白眼狼叼走了塞牙缝。”
北若卿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的瞪了玉紫赦一眼,不爽的离开。
屋内,只剩下玉紫赦与宋桥二人,气氛瞬间便严肃正经起来。
宋桥垂下头,低声道:“方才去取照明之物,让王爷久等了。这颗夜明珠,真的是姐姐送的?”
也着实是太贵重了些。
某王爷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嗯。”
说罢,面无表情的甩袖离开,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昨夜一夜噩梦,北若卿几乎是在惊吓中醒来,身上的衣裳都汗湿透。洗了个澡,梳妆打扮后,不等北若卿出门,宫里便传来消息,穆国公今日早朝联合御史台,状告北若卿去了。
“一群花胡子老头,没事儿就喜欢告这个告那个,等奴婢老了,必然也要将他们都一一告了。”
小鱼儿抓着剪子,‘咔嚓咔嚓’的挥舞着,义愤填膺道。
北若卿正在翻看账本,闻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就是,那时候惩治他们的就不是陛下了,而是阎王。该受的刑罚也不是蹲大牢,而是下油锅。志向远大,宝贝加油。”
“嗯!”
小鱼儿一点脑袋,激动不已,连带着剪花都剪的越发高兴了。
早朝散后,宫里便来了人,传召北若卿。
说是要当面对峙。
北若卿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比她预想中的稍微快那么点,于是也来不及在收拾什么,匆忙带着小鱼儿便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大约快一个时辰后,御书房内,老皇帝正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把将桌子上的奏折推翻在地,怒道:“没出息的废物!一个大好男儿,竟然被个丫头打了?他还好意思来告状?”
小太监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老皇帝深吸了两口气,在御书房内跺脚徘徊,依旧难消怒气,“穆贵儿受了朕的恩惠,怎么报恩没学会,竟会添堵了呢!”
小太监叹了口气,陛下说的有理啊。
“你说,北家那丫头什么时候能一举得俩,那时候,朕也就有盼头了啊。”
小太监:“……陛下,七王爷还没成婚呢。这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一提此事,老皇帝顿时老脸一垮,抬手便将砚台举了起来,“那没出息的东西,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没有!丢人现眼!”
小太监都快哭了,七王爷老大不小?七王爷也就方才及冠啊。
眼看着小太监要抵不住了,御书房外,总算是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北小姐觐见。”
北若卿在宫人的指引下顺利到了御书房,回想起上次在御书房里暗算了玉紫赦的事儿,北若卿忍不住抿起嘴角笑了起来。
宫人开了门,北若卿一只脚还没迈进去呢,老皇帝便倏地一下冲了出来,“丫头啊,你可算是来了!”
北若卿吓了一跳,小心脏扑腾扑腾的乱跳一通。
可皇帝陛下盛情之下,北若卿只得敛去眼底的震撼,摆出一副笑脸道:“陛下久等了。”
老皇帝一副老父亲脸,险些老泪纵横,他欣慰的点点头,连忙道:“不久不久!穆贵儿那老崽子说你前几日打了他家公子,可有此事?”
完了,这就开始兴师问罪了。
饶是北若卿做好了准备,知晓该怎么应对老皇帝,此时也忍不住的心慌。
她犹豫了下,微微点头,“有。”
反正干都干了,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谁知老皇帝将她横着竖着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两眼泛红,关切道:“没打疼吧?朕让御医给你瞧瞧?”
没,没打疼?
北若卿风中凌乱了,这皇帝陛下中毒了?
挨打的又不是她。
见北若卿不说话,老皇帝当即转身怒拍桌案,斥责道:“穆国公府哪个混账东西胆敢惹北家丫头?岂有此理!”
北若卿摸摸鼻子,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皇帝还挺够意思的,对她也算是偏宠了。不过,有些公道该讨的还是要讨,免得将来还要受人欺负。
思及此,北若卿垂下眸子,委屈道:“穆国公府家门显赫,有公子吃坏了身子卧病在床,便赖定是我北家的酒楼故意谋害,还派人前去砸了酒楼。陛下明鉴啊。”
“混账东西!”
一声怒喝,吓得北若卿两腿儿一团,跪了下去。
她刚跪下,老皇帝便匆忙又把人扶了起来,“这事儿自有官府论断,你又为何要打了他家的儿子啊?”
皇帝陛下循循善诱,像极了个操碎心的老父亲。
北若卿抽抽噎噎,光打雷不下雨,老老实实的道:“民女家的厨子前几日夜里遭了毒手,都被打断了胳膊,民女气不过,便将他打了一顿。”
世家大族,普天之下的千金,有哪个胆敢跟皇帝陛下说这种话的?
怕不是要被拖出去打断腿。
然而北若卿不仅说了,还说的理直气壮。
她说完,皇帝愣了下,皱着脸又问道:“可有证据是穆国公府所为?”
北若卿摇摇头。
皇帝陛下直起身子,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道:“没证据啊?这就难办了。”
北若卿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简直要被老皇帝这般态度吓的离家出走了。
这老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正在老皇帝纠结之际,御书房外,一个小太监忽然弓着腰进来禀告道:“陛下,顾大人在百花楼里抓住了穆府的公子穆前,说是穆前犯了欺君之罪和故意伤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