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兮挑起眉梢,低声问道:“哎,这苏长霜,打不打?”
要是打,她就先脱个外套,免得待会儿碍事。
要是不打,她先安静的吃点东西。
北若卿扭头,无奈道:“你我两个人,以多欺少?这事儿传出去,咱们以后还怎么愉快的狼狈为奸了?”
穆锦兮仔细一想,竟觉得北若卿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以多欺少,非江湖侠客所为。
诗词,穆锦兮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看着热闹。
毓秀斋外,不多时便人满为患,你挤着我的屁股,我压着你的脖子,前排兜卖瓜子果子,一个个的看热闹看的好不快活。
苏长霜得意的睨了北若卿一眼,要是她长了尾巴,这会儿只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身边的婢女更是了不得,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眼泪哗哗的流。
“我家小姐平易待人,不过是想买个手串子好孝敬家中老祖母,却不想被北小姐如此欺负。”
“这串子,我家小姐都付了银钱了,难道这做买卖的事儿,不是银货两清么?”
“可怜我家小姐,脾气好,性格温顺,一让再让,却不想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
那婢女跟苏长霜一唱一和,一个在旁边哭,一边垂着眼帘不说话,再抬头看看内堂的北若卿穆锦兮两人,翘着腿儿,吃着果子,好像真是她们在欺负人一样。
北若卿听的啧啧称奇,话本子怕是都不敢这样写吧?
这是活生生的污蔑啊。
苏长霜揪着帕子,等婢女把话说完了,这才低声喝道:“够了!闭嘴!”
这话一出,好像她是个管教颇为严厉的主子一般。
可问题是,婢女的话都说了几箩筐了啊。
北若卿忍着笑,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嗯,这毓秀斋的茶味道不错,香。
婢女顿时红着眼,将看客都招揽过来后,这才委屈的回到自家小姐跟前,低声道:“小姐,要不算了吧,北家家大业大,北小姐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咱们争不过她的。”
这话就这么听着,好像没什么不对。可若是仔细一想,却又是处处不对。
这是暗讽北若卿仗着北家的钱财,和陛下的宠爱欺负人啊。
他丫丫的魂淡玩意儿!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北若卿顿时坐不住了,起身一掀帘子走了出去,将茶盏往桌面上一放,冷声道:“小丫头牙尖嘴利的,本小姐名下的铺子还缺个扯嗓门张罗的,姑娘要不考虑一下投效我的名下?待遇薪俸好,月例比现在绝对要高上好几番。”
她这是当着苏长霜的脸挖墙脚。
还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穆锦兮不由得心中好笑,同情的看了眼苏长霜,心道:这丫头倒霉了。
果不其然,北若卿话一出口,那婢女还没说什么呢,苏长霜便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红着眼眶怒道:“北若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欺人太甚。”
北若卿若有所思的一点头,认真道:“苏小姐说的极是。这婢女是你的,我挖不得,那这珊瑚串子本就是我铺子里的东西,我为何买不得?”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毓秀斋原本就是北府名下的产业。
按理说,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北若卿的。她要是不卖,谁敢说个不字?
可眼下她不仅自掏腰包准备买,还被苏小姐截胡了,这就说不过去了。
吃瓜群众不是傻子,这番下来,大概也就明白了个七八。
苏长霜一张脸瞬间涨红,她并不知道这铺子是北府名下的。只是眼下骑虎难下,她若是不要了,今日这面子算是丢大了。
可她若是要,就势必要同北若卿争上一争。
苏长霜哆嗦着唇,一张小脸活像是抖筛子,脸上的脂粉都快掉下来了,“说到底,这就是你的囊中之物,那泥又何必惺惺作态的拿出来卖呢?”
北若卿一脸坦然,丝毫不为所动。
话说多了,容易口渴。
苏长霜深吸一口气,讥笑一声,继续道:“今日这串子,我本有意让给你的,可你一在逼迫,难道是觉得我丞相府好欺负么?”
北若卿严重怀疑这姑娘的嘴巴是连珠炮。
否则她一句话还没说,这姑娘倒好,话一串一串的往外冒。
北若卿捂着嘴笑了起来。
见状,苏长霜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瞪了北若卿一眼,“你笑什么?”
北若卿走上前去,在苏长霜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苏小姐看上这串手串的时候,我家掌柜的可有告知你,这手串我已经要了?”
“有的有的,您要买红珊瑚手串的消息,全京城没几个不知道的。”
掌柜的连忙上前辩解。
说完,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稍微往下沉了些。
苏长霜眉头忽的蹙起,端起自己丞相千金的架子笑道;“京城人知道你要买,可这串子是我先付的银钱,难道明日你看上了旁的首饰,人家也都要给你北府小姐留着不成?”
北若卿点点头,“你付了银钱,我付了定金,说起来,这手串已经是我预定下了。苏小姐明知道我定了这手串,却还强行要买,难道丞相府的千金也是这么横行霸道的?”
以牙还牙。
谁让刚才苏长霜说北府霸道的,那她就霸道给她看看。
坐拥金山还不嚣张,那不是傻子么?
苏长霜顿时一噎,道理她都懂,可就是这口气咽不下。
毓秀斋的珊瑚手串她也瞧见了,的的确确是好看的,整个京城,只怕是也没人能做的出第二件。
凭什么,这样好看的东西就得是北若卿的?
苏长霜心底暗自咽下了一口气,苦涩一笑道:“说到底,还是你家大业大,但凡好东西,都得是你北若卿的。”
这是诛心啊。
围观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平日里哪来的这样的大戏给他们看,可今日,一位首富之女和丞相之女争吵起来了,这可稀奇了。
北若卿起身,定定的看着苏长霜,“方才你那婢女说,这手串是要送给你家祖母的?”
苏长霜心下咯噔一声,抬头对上北若卿的眸子,“正是。”
掌柜的机灵的将手串拿了上来,递给北若卿。
北若卿接过手串,咂咂嘴,感慨道:“这手串的成色和样式,都是年轻小姑娘更适合一些,你若是送祖母,我觉得不如送玛瑙。”
苏长霜梗着脖子,没好气道:“我送什么,与你何干?”
北若卿点点头,“当然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提个建议嘛。”
她说完,转身朝着在场的众人鞠了个躬,诚恳道:“此事我也难辞其咎,若是我早来一步把剩下的银钱付了,也就不会有此误会了。既然今日之事由我而起,这手串我就送给苏小姐了,全当做毓秀斋给丞相府赔罪了。”
她说的诚恳,方才还觉得北若卿仗势欺人的百姓立马风向一转,又转而觉得北若卿真是个懂事的。
人家就是有钱,有什么可眼红的?
苏长霜得意一笑,起身将手串拿了过来,“别说的这么好听,无功不受禄,这手串我自然会付钱。”
她丞相府还能差了这么些小钱不成?
北若卿笑而不语,和气的一抱拳,“苏小姐请便。”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颇有大将风度。
反观苏长霜,饶是指使自己的丫鬟弄了这么一出,却还是没讨到半点便宜。
掌柜的替苏长霜把东西包好,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了门,这才转身赶紧进来给少东家赔罪。
“小姐,实在是没想到这苏小姐会上门,还偏偏挑中了这珊瑚串子。”
北若卿摇摇头,好声安抚道:“无妨,有人喜欢咱们的东西是好事儿。对了,这几日加大上新量,可也一定要保证手艺,别以次充好。”
“是。”
北若卿交代完了掌柜的,这才掀开帷幔进了内厅。
穆锦兮早就无聊的开始打瞌睡了。
北若卿一进去,她立马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捂着嘴打哈欠,“就这么把东西让给她了?”
这不是北若卿的性格啊。
她还以为睡一觉后,就要撸起袖子帮忙了,不想就这么过去了。
端起桌子上的茶,北若卿好笑道:“有时候,退一步,才是财源滚滚。”
“啊?你这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穆锦兮捂着脸,欲哭无泪。
然而此时,皇宫内。
皇后正坐在桌前看画,听闻是最近陛下爱看的,可惜她找了无数画师,没一个能模仿的出来。
即便是她儿子,玉墨严,也不能模仿十之一二。
皇后无奈,只能每日里自己琢磨。
小宫女从殿外进来,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道:“启禀娘娘,那人失踪了。”
皇后手一顿,微微抬头“失踪?”
她派出去故意打探消息的宫女竟然就这么失踪了?
皇后心一沉,又道:“七王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小宫女摇摇头,委屈道:“不曾。不过奴婢打听到,北小姐似乎是有了,这两日眼线远远的瞧着,见北小姐总是扶着腰,且七王爷近日也待她好了许多,还特意命人从北边送了葡萄来。”
‘咔嚓’一声,皇后手边的画瞬间被揉成一团,雍容的面容瞬间染上一层寒意,“有了?小七身上的病……”
“娘娘,慎言。”
“去吧,既然有了,就好好的照顾一二,也不枉她辛苦这一趟。”
皇后说完,手上的画‘咔嚓’一声,瞬间被扯成两半,可怜兮兮的躺在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