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颂从裴令仪那里借了几本禁书,拿回房里彻夜细细研读、恶补其中知识。
裴令仪的喜好比较古怪且广泛,闲暇之时她各种类型都会进行拓展——男女、女男、男男、女女、男女通吃——只要剧情写得好看且刺激,她都能埋头读得津津有味。
以至于,烛火摇晃下,灯火通明,裴知颂拿走她的书仔细研究以后,悬腕提起朱笔伏案研读,并习惯性地在一旁进行批注时,结果发现竟然完全批注不上话,
毕竟全篇都是不堪入目的淫词艳语。
从来只读圣贤书的裴知颂此刻通读这些禁书,读得那是一个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原来还可以这样?
这描述的什么奇怪的姿势?还可以玩得这么花?真的不会把人玩死吗?
他属实被震撼得不轻。
裴知颂蓦然想起来,这些禁书是琳琅专程从外面买回来赠给裴令仪让她闲暇时打发时光看的,他忽然十分好奇,琳琅当真知道自已买给妹妹的是什么书吗?
忍着强烈的恶心细细研读以后,裴知颂得出了一个十分有用的结论——被狠狠亵玩的那人,不论男女,通常情况下,第二日都会疼得起不来床,浑身上下酸痛无比。
这种痛对于男子而言尤甚,因为男子那处生来就并不是用来雌伏承欢的。
琳琅那病怏怏的身子骨,一晚上禁得起被玩弄几次?况且,父亲看起来就不像个怜香惜玉的人,明日他得请个假去照看一下琳琅,就当替父亲赎一下罪。
……
翌日,五更天。
天还未亮,月色正浓,雾气氤氲,打更梆子敲得廖远,裴大学士府上上下下点燃灯火,灯火通明。
大景朝是卯时一刻上朝,五日一休沐。自从六十年前出了个寻仙问道、炼丹启动、不理朝政、暴戾恣肆、将江山社稷搞得乌烟瘴气的万嘉帝后,大景朝的国力日渐衰颓,内忧外患、起义频起、民不聊生。
江怀予继位后为了力挽狂澜、中兴大景,处理朝政一直勤勤恳恳,对上早朝的要求可以说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
一般人真承受不住这等阴间的作息时间,至少琳琅这病弱的身子骨是不太承受得住的,她觉得她仿佛找到了古人一向短寿的原因了。
虽然谢琅目前官阶尚低,无法上朝参政,但她身为翰林院修撰,也得卯时之前准时上值翰林院,否则倘若被查出来缺席一次,按例应廷杖二十。
她这身子骨,莫说廷杖二十,就是廷杖五下,她估计都得气息奄奄当场撒手人寰。
裴临渊推门而入,径直走上前来坐下,望着还在睡梦中沉睡的琳琅,少女一看就睡得很沉,小脸都裹在被褥里睡得红彤彤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圆润的肩上。
裴临渊曲起手指,宠溺而怜爱地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试图将她从睡梦中敲醒。
“琳琅,醒醒,穿戴齐整官袍,起床净面净手,准备上朝了,陛下允你的一旬病假今日已经结束了。”
谢琅迷迷糊糊唔了一声,素手卷过温暖的被褥,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恋恋不舍的小脸埋在金丝软枕里继续呼呼大睡。
裴临渊看琳琅难得睡得这么舒服的模样,一时沉默,不忍心打扰她。
他有点不得其解,琳琅这般怠惰疏懒到连上朝都起不来的人,为何会有这般强烈的治世救国的想法。
她前世女子之身暴露,被迫嫁给江逾白做太子妃后,就借江逾白之手颁布了不少政令,以至于大景朝这个迟暮之年的百岁老人,愣是出现了起死回生的中兴之象。
当然,她竭尽全力,也终究不过是螳臂当车,未能抵挡过大景的大厦将倾的衰颓之势……
后来他将她强夺过来成为他的皇后之后,她难得愿意和他好言好语说话的时候,也是交流颁布哪些政令一事。
这一世,他为她遮风挡雨,庇护她在仕途这条路上,走得通畅顺遂、前路坦荡,不必因为暴露了女子之身,被迫嫁入那四四方方的后宅,残余蹉跎此生。
但是,琳琅似乎自已有点疏懒?
这可不行,既然她有心实现自已的抱负,他作为抚养她的长辈,她如今年纪尚小、难免懈怠——
他不能任由她怠懒下去。
他得监督她。
如玉的指节从绯色流光的官袍中探出,浓郁到呛人的熏香袭人,裴临渊捏住她的鼻子,唤她:“琳琅,真的还不醒?”
这窒息的感觉,是不想醒也得醒了。
谢琅羽睫轻颤,随后缓缓睁开眼,睡眼朦胧对上裴临渊的眼,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水光闪动,唇角向下一撇,素来冷淡的表情都颇为委委屈屈。
她忽然觉得现代九九六的生活也十分幸福。
因为现在才凌晨三点啊,古人的身子都是铁打的吗?她当伴读的时候每日要起这么早,如今她都入朝为官了还要起这么早,五天才放一天假,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得到头!
她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青丝散落在圆润的双肩上,黑与白显得浓墨重彩。声线微哑:“首辅大人,你那么厉害,我们就不能改一下早朝的时间吗?一定要起这么早,天还未亮就上值上早朝吗?”
“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祖宗之法不可变……况且,琳琅,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但凡敢改变这上朝时间,那群迂腐的文官全都能指责我,弹劾我的奏折能如雪花纸片般飞进帝王的寝宫。”
裴临渊望着她从被窝中探出来的那截手臂,藕白如月华皎洁,细白伶仃的手腕点缀的红痣勾魂惹火。裴临渊默默移开了眼,语气不明地问了句:“琳琅,你昨夜没有穿上贴身中衣再睡吗?”
“因为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琳琅很累了就不想动了。”谢琅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将素手缩回被窝中,卷起被褥牢牢地裹着自已近乎赤条条的身躯。
笃笃笃——
门外响起敲门声。
裴临渊眼眸微黯,先问了句:“谁?”
“是我,父亲。”
裴知颂清澈如水的声音在夜色里荡开。
裴临渊又将目光落在琳琅的脸上。
谢琅明白这个目光的意思,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已,确定已经将自已裹得严严实实后,颔首低声道:“首辅大人,琳琅现在方便的,请兄长进来说话吧。”
裴临渊语气不咸不淡:“知颂,进来吧。”
裴临渊打量着推门而入的裴知颂,见裴知颂依旧是平常月白色的锦袍常服,语气又冷淡了不少:“知颂,寅时两刻了,还不更衣换好官服准备上朝吗?你在磨蹭何事?”
裴知颂扫视了一眼将自已裹成蚕茧的琳琅,眸光幽微,垂首回答道:“父亲,孩儿和琳琅今日身体皆为不适,请求向父亲告假一日,在府邸内照顾琳琅。”
正常情况下,高品京官不应向裴临渊请假,他们申请病假也需要太医院的诊断证明,最后他们的请假奏疏是否允许也应由皇帝决定。
但谁叫裴临渊担负着监察百官的职责,权倾朝野、大权在握呢?大景朝两京十三省的江山社稷都担在裴临渊一人身上,纵使皇帝不允不满,也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裴临渊勾了勾潋滟的唇角,唇角漾出一丝讥嘲的弧度,淡淡问他:“知颂,为父念在你许久未曾请假的份上,你的病假为父便允了,稍后你进宫去太医院办个证明便是。可琳琅如何就身体不适了?琳琅何时同你这般说的?”
裴知颂被裴临渊这番言论憋得面红耳赤。
自从他昨日得知了琳琅和他父亲那恶心的关系之后,他就越发觉得他这个父亲简直不是人了!
琳琅为何身体不适,难道他父亲真的半点不清楚吗?把人家折腾一晚上,还要强迫人家这么早去翰林院上值,分明有能力批个病假却不肯网开一面。
他都出言主动递给父亲这个台阶让他下了,父亲还要义正言辞的拒绝,这是否过于不近人情了?
谢琅则是静静地望着他们。
因为今日她也有点想偷懒,不想这么大清早去翰林院上值,于是也不吭声,目光心虚地游移着,甚至装模做样地轻轻咳嗽了两声,引得裴知颂心疼不已,一副越发确认了琳琅身体抱恙的模样。
裴临渊接受到裴知颂那一言难尽、仿佛看人渣禽兽的目光,心中一时觉得颇为古怪,思忖片刻后,眸光闪烁间,也似乎明白了前因后果……
登时,玉白的面皮上骤然升起了一丝难以自制的红晕,薄薄的一层红晕覆在上面,颇为风流好看。虽然他和琳琅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和裴知颂当着琳琅的面聊这种事,就莫名有种十分禁忌和诡异的感觉。
害怕被裴知颂将这件事在琳琅面前直截了当戳穿,裴临渊抬手握拳抵着艳诡的薄唇,掩了掩,语气颇为不自在道:
“罢了,批了批了,给你们俩小讨债鬼的病假都批了还不成吗?”
“整天净知道给为父找麻烦,你们当真以为为父的权利大到可以一手遮天吗?陛下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伴君如伴虎,下朝后,陛下寻不到琳琅,又得发疯,想要拿为父开刀了。”
裴知颂作为裴临渊的亲儿子闻言倒是心底平静无波,可谢琅想起原文里裴临渊的遭遇,再配上裴临渊这句话,分析着朝堂上的局面,莫名对裴临渊的境遇有些心疼。
(以下全为朝堂+原文,对裴临渊面对的局势分析,写得平铺直叙干巴巴,不看应该也不影响?总结就是江氏皇族全都视裴临渊为眼中钉肉中刺)
什么权侵朝野大权在握的首辅大人,帝王随时可以落下屠刀、翻脸无情,所谓的权侵朝野,不过是宛如镜花水月的虚无缥缈罢了……
内阁制从来就不存在真正的架空皇帝的权力,权倾朝野的可能性。毕竟文臣无兵,可帝王手下有兵,还有太监走狗,再权倾朝野的文臣,抄家灭族那也是简简单单。裴临渊是纯粹的靠着自已千古难遇的治世之才,才让皇帝完全不敢动他的。
大景朝这些年内忧外患,外有南疆北狄东夷西戎虎视眈眈,内有农民起义频起,甚至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灾人祸频频大水大旱小冰河,裴临渊监察百官、实行改革、善用将领平定四方,才给大景朝喘了一口气。
皇帝这个时候倘若敢动裴临渊,除非是不想要这江山社稷,想去开拓一下新业务,去当那个亡国之君玩玩了。
他不仅不敢动,还得咬碎一口恨恨的银牙,虚以委蛇和裴临渊装作君臣一心、君圣臣贤,双手双脚全力支持裴临渊的变法。
可是,只要等大景喘过来了这口气,有了能接替裴临渊的人才之后,皇帝就能磨刀霍霍、忘恩负义、卸磨杀驴了。届时,等待裴临渊的就是商鞅的结局,原文里裴临渊车裂的结局甚至比商鞅五马分尸的结局还惨,
所以,谢琅是断然不相信原文里描写的裴临渊通敌叛国的罪状的。
因为没有任何理由。
笑死,但凡裴临渊真的想通敌叛国、投靠南疆,就大景目前内忧外患、外强中干的局面,他只要什么都不做,以他的才华,去南疆投靠明主南疆太子,就能轻而易举把大景朝攻打下来了。
一个三百岁的王朝,算是步入迟暮之年的百岁老人,也是时候寿终正寝了。
何必当各个阶级的靶子,好心改革、清明政治、绵延国祚,还被人恨之入骨呢?
皇帝那表里不一的小人,估计早就把裴临渊恨到骨子里了,每天夜里梦里辗转反侧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卸磨杀驴吧?不然那豆花般的小脑,是如何想出裴临渊通敌叛国这么可笑的罪名的?
她这辈子被裴临渊收养,站在裴家的立场上,是真的相当不喜欢江氏皇族。
虽然,江月白对她着实不错,但她也不喜欢。
其实也能感觉出来江月白对裴临渊一直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敌意,她不理解,要知道他们首辅一党一直是全力支持的他江月白,他凭什么翻脸无情?难道身为君主就一定要这般薄情寡义吗?
倘若没有他们首辅一党的支持,江逾白身为正统嫡长子,早就带兵卷土重来了。
江月白凭什么对裴临渊有敌意呢?
琳琅觉得江家这群人相当的白眼狼。
她看不懂,
也理解不了他们莫名其妙的恨意。
但凡江月白对裴临渊有感激之心、并无恨意,她都不至于至今都在皇储一事上保持中立,何至于时至今日,她都还是想试试扶持江逾白上位。
毕竟,江逾白作为原文男主,在网文要求男女主都必须拥有正常三观的情况下,江逾白不太可能干得出忘恩负义的事情,而且他的帝王权谋和治国能力也是天纵奇才,大景在他手里也能焕发新生。
但江月白……
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的手腕那么铁血那么狠辣,好好一个男主,怎么剧情还没开始,就被人莫名其妙干成短命之相了。以至于让江月白登上太子之位,江月白身为败犬男配如今却稳稳手握男主剧本,就很离谱。
而且,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当年那件事绝对不止一个势力的参与。
她最害怕的事情是,当年那事有裴家的参与、或者说裴临渊的铁血手腕,所以她才一直只是想想,不敢真的站队江逾白。
但凡真有裴家参与,她去站队江逾白,这不是把裴家给坑到谷底吗?
而且,以她的政治敏锐度,她直觉当年之事极大可能有裴临渊的参与,因为江月白当年上位得太顺理成章了,顺到江逾白当年的太子党毫无反抗的能力。
朝堂之上,有几人能做到压制得曾经起势的太子党节节溃败、毫无反抗能力?
可她不理解,这是何必呢?——裴家本就树大招风深受帝王忌惮,再插手这皇储一事,简直有点像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