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心中哂笑,不动声色地摸着袖子,面上神情不改,踮了踮脚尖,红唇翕张,吐气如兰道:
“刺激?殿下原来喜欢人夫这种刺激,殿下的口味当真独特。”
“人之本性罢了。”东陵玉按下心中的异样,“所以,谢小公子,你想如何取悦我?”
他很期待这小公子能为了那姑娘做到什么地步。
少年纤细的手指像是一寸寸雪凝结,轻轻地点在他的唇上,冰冰凉凉的,却像是在冬日里撩起了一团火。
谢琅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凑近他的眼前,声音蛊惑道:“琳琅当然还有更刺激的,殿下,你想试试吗?”
少年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犹如泉水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身影,像是倒映着整个世界。
东陵玉未曾经历过男女之事,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他,侧头好奇道:“怎么试?”
谢琅浅浅地笑着,如同葱段的手指一寸一寸向上,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停在他的眉心处,然后好看的五指渐渐摊开,温凉掌心遮住他大半打量和好奇的目光。
“殿下,是不是感觉琳琅遮住你的眼眸之后,除了视觉以外的五感都被放大了?”
“殿下,你闭上眼,不要像现在这般精神紧绷着,殿下既然不懂,就将一切交给琳琅,琳琅带你感受这一切。”
谢琅顿了顿,压低声音,语气是说不出的哑:“殿下,你会亲吻吗?琳琅可是驾轻就熟呢,你闭上眼睛感受就是了。”
东陵玉觉得这谢小公子是真不会说话。
什么事情驾轻就熟?
这谢小公子,分明才十几岁的少年啊,就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了?
可笑。
但是一想到大景的男子都是十几岁娶妻纳妾,生儿育女,似乎对于他们而言,这种事情确实是习以为常,只能在心里默默吃味。
终究是风俗人情不同。
他也怨不得这小公子。
况且人家有心上人,情到深处人家未婚夫妻自然而然的亲吻,似乎也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有什么可奇怪的?
东陵玉为谢琅这句话开解了很多,但还是压不下心中某些阴暗的情绪,他想,他大概率是洁癖犯了,也是,这可是一个男人,早该犯了。
谢琅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上细微的变化,眯了眯眼,意味不明道:
“殿下莫非是嫌弃琳琅?若殿下实在勉强,那琳琅就走了?”
不知为何,东陵玉总感觉自已在琳琅的脸上看到了计谋得逞的神情,心中骤然升起一丝冷意——她是故意这样说,让自已嫌弃她,然后故意逃脱惩罚的?想得倒是挺美。
东陵玉拽住她的手腕,挽尊道:“这就想逃之夭夭了?谢小公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谁说我嫌弃你的?咱们都是男人,谁没个三妻四妾?”
谢琅在心中冷笑。
还有三妻四妾?
嘴硬。
真是嘴硬。
说我嘴硬,东陵玉,你似乎也不遑多让啊。
谢琅估摸着东陵玉这种人,就是死了,尸体硬了,烧成灰了,估计还有一张嘴是烧不掉的、可以留存做纪念的、永垂不朽的化石。
谢琅稍后想把东陵玉烧了试试,看看是不是烧了真的还能剩一张嘴。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却是比真金还真。
暗潮汹涌中,谢琅面上十分为难,鼓起脸颊,似乎是想法被看穿,她的脸上还有隐隐约约的窘迫。
而这一丝窘迫落在东陵玉的眼里,却让东陵玉心情大好,感觉自已扳回了一城。
潋滟的唇微微勾起,漆黑的眼中含着惬意的笑意,淡笑道:“谢小公子,既然如此,孤可闭眼了,你可要说到做到。”
谢琅恨恨地盯着他。
东陵玉看她着愤愤地瞪着自已的表情,心中更为畅快,抬手捏了捏谢琅气鼓鼓的脸颊,打趣道:
“谢小公子,别气了,再气,你这张光风霁月的脸,都要被气成气泡鱼(河豚)了。”
谢琅拿开他的手,一脸愤愤:“殿下,你可闭嘴闭眼吧。”
东陵玉心想,这小公子生气的模样真可爱。
东陵玉真的很想看着谢琅,看着她恼羞成怒的娇憨,看着她被自已拿捏在手里无能狂怒的可爱……描摹着她艳绝的脸,观察着她羞耻的神色,看着她如何取悦自已……
当然,东陵玉自诩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好吧,这话想得属实有点厚颜无耻了……东陵玉自诩在琳琅面前要当个言而有信之人,所以他还是按照方才他和谢琅的承诺,闭上了眼眸,任由谢琅领着他感受这一切。
谢琅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红唇逐渐凑近东陵玉的脸颊。
她凑得极其近,近在咫尺,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几乎要扫到他的脸上,温热的呼吸悉数洒在东陵玉的脸上。
东陵玉眼睫微颤,劲瘦有力的长臂一把抱住她的腰身,缓解着心底的紧张。
这小公子似乎离得很近。
他感受到了她离得极近的呼吸。
难道她要吻上来了吗……?
他感受到谢琅纤细的手臂也绕过了他的腰身,似乎是回抱着他?然后手指顺着他的脊背向上,撩起一团火,纤细的手指丈量着、摩挲着、一寸一寸抚摸着他的脖颈——应该是在安抚着他不要紧张?
东陵玉觉得这小公子未免太看不起自已了。
他虽然未曾经历过这些事情,但也不至于与人亲吻都紧张啊。
“还有多久?你这小公子做事情怎么磨磨蹭蹭的?”
“殿下,你就不能让我缓缓吗?男人难道都是这般急色吗?我这不是想给你难以忘怀的体验吗?”
他听着谢琅的声音似乎确实勉强,便也不再逼他。
东陵玉似乎真的忘了,脖颈间的大动脉,是一个人的命脉,怎么可能这般给人随意把玩。
谢琅缓缓地闭上了眼,踮起脚尖,仰了仰白净的下颌,轻轻地吻了上去。
在东陵玉惊讶晃神的那一瞬间,勾起了潋滟的红唇——
随后,手起刀落!
“你——”
巨大的疼痛袭来,东陵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再一次落入了她的圈套。
这一次,谢琅手里的匕首,毫不留情,直截了当地贯穿东陵玉脖颈间的大动脉。
大动脉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脸,红艳艳的殷红顺着她纤长的睫毛滴落,邪佞、诡谲、算计、心狠手辣的气质在她清冷的脸上尽显无余。
像是一抔血色的月光。
她就不信了,她把东陵玉大动脉刺穿了,东陵玉还有半点可能性活?他命能有这么硬?
心脏或许被原文设定得长得偏了一点,之前捅穿他的心脏,她被原文意志搞得被迫失手了,这次,她方才可是专门在他脖颈上细细寻找他的大动脉呢,这一次她很确定她没有失误!
谢琅浅浅地笑着,离开了他的唇瓣,意味不明地摸了摸尖瘦的下颌:
“殿下,琳琅的服务满意吗?殿下,这是不是一个相当难忘的体验?未曾想南疆的太子殿下的口味竟如此独特,琳琅也未曾想,琳琅也是有沦落到使用美男计的一天……琳琅承认,殿下是个可敬的对手,但终究还是琳琅胜了一筹……”
“殿下方才说琳琅生气起来像一只河豚,琳琅觉得殿下的譬喻十分恰到好处,殿下大概不知晓,若是食用河豚,不小心谨慎处理,这河豚可是一不小心就能吃出人命的啊,殿下估计是杂七杂八的河鱼食用太多了,都忘了身怀剧毒的河豚该如何处理了。”
白衣少年口中一口一个殿下,再配上少年笑意吟吟的面容,嘲讽值倒是拉满了。
东陵玉俯身怔愣地望着嚣张地她。
分不清楚心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
轻信于人的后悔?
被她欺骗的愤怒?
不是,都不是。
此时,他心中竟然想的是,这小公子没有完成她的承诺,他做到了言而有信,而她却狡诈地利用他的信任。
她食言了。
东陵玉苍白的唇翕张着:“谢小公子,其实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是……”
东陵玉没有将剩下那句话说完,他只是用他残存的力气,将谢琅拉进怀里,扣住她纤细的腰身,扼住她想要反抗的手腕——
一个带着血腥的惩罚意味的吻,突如其然地落了下来。
牙齿直接咬上谢琅的唇。
血液漫开。
“谢小公子,你知道你食言了吗?……既然如此,我来帮你实现你的诺言好吗?……小公子你别害怕,可能我确实不如你那般轻车熟路,弄疼了你你也多担待担待,毕竟,你也把我弄挺疼的。”
雪衣青年的衣袍上全是涌出来的鲜血,像是红梅覆雪,凄艳至极。
谢琅心底顿时有些慌,望着青年眼中翻涌的阴郁、冷戾,那是一种扭曲的黑暗,伴随着翻涌暴戾的欲望。
唇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有些发懵。
他怎么还有力气?
他不会是想拉她同归于尽吧?
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死死地扼住手腕,动弹不得,这么大的力道,她估计她的手腕已经青紫色了。
东陵玉目光冰冷地描摹着着她惊慌的神色,心底淌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摸不清楚,只是顺从自已心意地扣住她的腰,那个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她死死嵌在自已的怀里——
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生死之间,缠绵悱恻。
真是个终身难忘的吻啊。
他觉得他得研究研究,鳍鱼(河豚)究竟该如何料理?才不会因为想吃一条鳍鱼,把自已的命都搭上。
一夜之间,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这件事若是传回南疆,他那个见不得他过得半点好的父皇,估计做梦都得被笑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离开她的唇瓣,主动松开了她的腰身,见她仓皇逃开,宛如他是个瘟疫一般逃离他几步远,他也不曾在意,只是指尖抹了抹谢琅沾在他唇上的血,漫不经心地舔了一下。
轻笑一声。
既然她害他失去了这么多血,他拿回一点血也不碍事吧?
不过到底是失血过多,失去了力气,东陵玉站不住,身形不稳瘫坐在地上,斜斜地靠着一块巨石,长袍曳地,浑身无力。
漆黑的眼眸沾上了艳色的情欲,像是在黑暗的深渊里弥漫上了一层斑斓。
东陵玉像是地狱的恶鬼,阴冷地目光粘腻在谢琅身上,却又带着一种极度挣扎的情愫,那目光像是要将谢琅这出尔反尔、心狠手辣之人抽筋拔骨再拆之入腹。
东陵玉歪着头,胸口的起伏几乎不见,脸色煞白如雪,语气虚弱问:“谢小公子,你哪来的匕首?”
他其实也并非完全不谨慎,他可是将她的匕首她身边的长剑全都扔了的,正是因为知晓她没有对他造成伤害的能力,他才对她掉以轻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主动吻上来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的。
当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唇上的柔软。
他懵了一瞬间。
以至于下意识地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自然也未曾感受到危机的来临。
谢琅见他都死到临头了,还是好心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免得他做鬼都死不瞑目:
“绵绵袖袋里有一柄我提前备好的匕首,你当时移开了目光,没有注意我和绵绵,我就趁机拿走藏在了自已身上。”
这也是江画眠知晓她计划的原因。
江画眠见到她拿走那柄匕首的时候,就能猜到她会使用“美男计”了,所以才那么痛心疾首地问她,真的要“取-悦”他吗?
“东陵玉,所以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若是没什么需要询问的,我就送你上路了,毕竟你方才也说了,你喜欢看我杀人的模样。我这人心底善良,纯善无辜,乐于助人,可以在你临终之前,满足满足你这小小的心愿。”
谢琅眯着眼,半蹲在他数尺远的地方,长袍曳地,漫不经心地握着手里的匕首。
东陵玉觉得这小公子当真十分记仇。
手是她先动的,他只是还击罢了,再者他也没真的为难她,结果她这般想要了自已的命。
东陵玉只是笑着说:“差不多都想通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谢小公子,你过来点吧,离这么远,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距离近方便你杀了我不是吗?”
谢琅秀眉一挑,还是蹲在原地没有动,实话实说:
“我怕你又看我的眼睛,控制我的意志,你的手段还是变化无常了,我承认我防不胜防。”
东陵玉毫无温度地笑了下:
“小公子若是生在南疆,也能这么厉害的,南疆皇室就是养蛊罢了,而我东陵玉,大概就是南疆皇室养出来的最厉害的蛊虫。”
见她谨慎至极,丝毫不为所动,东陵玉眼中失望:“你若是怕我控制你的精神,你闭上眼睛不就是了,你方才不是也谨慎的闭上了眼吗?”
东陵玉语气可怜道:“小公子,我都要死了,你方才不是还说你乐于助人吗,这点心愿都不满足我?”
见琳琅心肠冷得跟石头似的,丝毫没有被他的言语打动,东陵玉语气微冷,冷笑道:“谢小公子,你不会以为这么远我就控制不到你了吗?你未免太天真了。”
谢琅蓦然瞪大了眼。
一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眸。
漆黑的眼眸和她四目相对,像是将她的灵魂拉入深渊。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挪了过去。
纵使再好的涵养,谢琅心里也忍不住开始问候写这篇文的作者——凭什么给反派开挂开这么大?这让他们主角团怎么打?
谢琅半蹲在东陵玉的面前,眸光冰冷。
她本以为东陵玉要控制她做什么呢。
谁知,她只是愣愣地仰起艳绝的小脸,搂住东陵玉颀长的脖颈。
主动吻了上去。
东陵玉垂下眼眸一点一点描摹着她的容颜,扣住她的腰身,顷刻之间倾身而下,舌尖探入回应着她——
炙热之间,缠绵之间,极其深入地加深这个临别之吻。
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已的行为,反而是张开嘴迎合着他。
她只知道这是一个极其深入的吻。
缠绵悱恻,津液相缠,意乱情迷……
深入到她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当感觉到那种在她身上的控制完全消除之后,她看见东陵玉彻底闭上了眼,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彻底倒在了她的怀里,
最后的话说的是——
“小公子,我思索了片刻,方才我对你的索吻不能算,因为你承诺的是你主动吻我……”
“以及,小公子,你说你对亲吻一事轻车熟路,可你生涩的模样,我真的半点未曾感觉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