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演她和太子殿下扭曲诡异的爱恨情仇,她咬牙切齿对江月白说了句:“江月白,能不能别发疯?”
然后重新转过头对沈纳川说:“抱歉,沈小公子,琳琅更想和太子殿下叙叙旧,沈小公子能否卖琳琅一个面子,将位置让给太子殿下?”
她还是有点愧疚的,毕竟确实是先来后到,沈纳川先坐下来的。
沈纳川漂亮的桃花眼定定地凝视着琳琅的眼眸。
心像是沉入无边的潮水里。
声音有些哑:“我明白了,琳琅。”
江月白看着沈纳川眼中的不甘,心底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的光像是个斗胜的赢家,抬起手神情得意地将沈纳川推开。
“听到了没,沈小公子若是早早的识相一点,便不是没有这事了不是吗?”
沈纳川一脸阴沉地盯着江月白。
然后对身旁位置的那个看戏的公子,咬牙切齿说:“能不能卖纳川一个面子,纳川也想坐在太子殿下旁边,和太子殿下叙叙旧。”
那公子正看戏着,没曾想战火一下子烧到了他身上,都愣住了。
“沈小公子,君子之礼,我们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那公子直接用沈纳川反驳江月白的话,来反驳沈纳川,主打的就是一个回旋镖。
沈纳川直直地盯着他。
潋滟的桃花眼漆黑宛如深渊,眼中一片冰寒。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难道不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吗?你确定你要和我这个纨绔子弟讲道理吗?”
语气中满是威胁。
那公子不甘地瞪着沈纳川,又不想得罪国公府,只得愤愤地换了个座位,心里呸了一声。
琳琅望着这一幕,掩唇而笑。
这是什么屠龙者终成恶龙的剧情?果然,她刚才就不该有点愧疚,这群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权压人这种恶事玩得十分溜。
江月白瞧着琳琅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已沈纳川那边的闹剧,一时间有些吃味,高大修长的身躯轻易便挡住了琳琅的目光。
“琳琅,别看他,看我,你多看看我不好吗?那小子有什么好看的?”
琳琅低声笑说:“太子殿下,琳琅看您干嘛?看您能让琳琅心情愉悦吗?您不把琳琅气得七窍生烟就不错了。”
江月白不承认:“哪有?我何时惹琳琅你生气了?我在你面前都很乖的,不是吗?”
琳琅抬眸瞅着他幼态而无辜的面容,他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属实惹人怜惜。
心想,这江月白越来越茶了。
都快茶香四溢了。
“算了算了,就让琳琅你观看这个丑角又如何?能讨得琳琅你的一点欢心,是他的荣幸。”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让沈纳川听到还是不成问题的,如今沈纳川抢到了江月白旁边的位置,听到这句话,似笑非笑地望着江月白。
“太子殿下平日里就是这般横行霸道的吗?”
江月白瞅了他一眼,“并非,孤只是嫉恶如仇,瞧不起一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罢了。”
不过江月白没有心情和沈纳川吵架,他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江逾白身上,眸光顿时变得阴沉——因为,不知何时,江逾白正小块小块地给琳琅剥着荔枝。
果肉晶莹剔透,洁白如雪,一看便知是专门挑出来进贡的上品,一骑红尘妃子笑,也不知这荔枝沾染了多少百姓的心血。
江逾白将剥好的荔枝抵在琳琅艳红的唇边,冰凉如寒玉的指尖似乎擦过她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撩起一丝旖旎暧昧。
少年眼眸微黯,笑说:“琳琅,不吃吗?”
琳琅蹙起了清冷的眉头,目光在江逾白的脸上打量了一圈,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安,说:
“不必了,琳琅谢过晋王殿下的好意,但晋王殿下还是留着自已吃吧。”
江逾白:“也行。”
说着,便要将荔枝拿走,琳琅顿时反应过来——这荔枝方才是抵着她的唇的!若是江逾白拿回去吃,那他们和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
她连忙攥住江逾白的手,将他手中的荔枝拿了回来,一口咽下。
“这个就琳琅自已吃了,不过多谢晋王殿下的好意,晋王殿下不用再剥了。”
江逾白望着琳琅,笑说:“琳琅,食不言寝不语,吃东西别说话,你可别噎着了。”
琳琅一言难尽地朝江逾白点了点头,然后,她感觉到她的唇边又立刻抵上另一颗剥好的荔枝,她甚至感觉到了荔枝汁水的甜意,她转头看过去,只听到江月白小声地说:
“琳琅,其实我剥的荔枝更甜。”
琳琅:……
江月白看出琳琅眼中的抵触,继续小声说:“琳琅,你都给了皇兄这个面子,不会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吧?”
心中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琳琅冷下脸,开始一本正经地教训江月白:“太子殿下,为君者需有皇室威仪,哪有君主这般讨好臣子的?”
江月白:“其实我也不介意琳琅你讨好我的,所以,琳琅你要讨好我吗?”
琳琅被噎住。
人不咋样,想得倒是挺美。
“讨好君主者,是为佞臣,臣这一生清清白白,不愿讨好太子殿下您。”
江月白不想和琳琅继续扯,他知道自已论口才是一定说不过琳琅这个状元郎的,干脆直接就趁着琳琅说话,把这颗荔枝塞琳琅的嘴里,振振有词道:
“琳琅,你若是咽不下去,孤这一生主张勤俭节约,孤不愿见你浪费,孤就替你吃了。”
江月白又在说什么胡话?
疯子!
琳琅将荔枝核从嘴里吐/出来,一脸怒容,冷冷瞪着江月白,不知道江月白在吃什么飞醋,结果江月白还把她吐/出来的荔枝核接住了,给琳琅气得哭笑不得。
江月白看出琳琅的生气,掐着琳琅柔软的脸颊,温声哄道:“琳琅,别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琳琅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望向他们好奇打量的目光,敛下脸上的怒容,久久没说话,只是将江月白推远了一点,然后又靠得离江逾白近了不少。
毕竟,江月白十分有些疯的,她不想和这样疯疯的打交道。
江逾白见状,弯眼微微笑了一下。
暗暗攥住琳琅的手。
他就知道,琳琅不会喜欢他弟弟这种死缠烂打的。
不过,他也不清楚琳琅喜欢什么样的性子,毕竟,他没有在江画眠身上找到任何的可取之处。
江逾白说:“琳琅,别气,毕竟皇弟年纪小不懂事,我们不要为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气坏了身子。”
看似是为江月白说话,实则句句指责江月白年纪小、不懂事、小孩子。
江月白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哥话里话外都在埋汰他。
他敛下了眼眸,眼底的神色并不清晰。
然后,兄弟俩就暗地里争风吃醋,一直吃到宴席开始。
他俩吃醋,吃得琳琅嘴里都快塞不下东西了,望着盘子里越堆越高的菜肴,宴席到一半,琳琅赶紧找了个理由跑路了。
……
琳琅离开宴席后,便慢悠悠坐在国公府后院的巨大池塘边钓鱼玩。
池塘波光粼粼,莲叶无穷碧,水光澄澈,鱼群宛如空游无所依。
简简单单的一根鱼竿,旁边一个小木桶,请国公府的下人帮她拿了一面白玉席,琳琅便坐下了,姿态慵懒而随性,沐浴在阳光里,那钓鱼姿态叫做一个外行。
有个面容姣好的小公子路过看到了正在钓鱼的琳琅,好奇探头道:
“小阁老,你就摆个竹竿这样钓鱼吗?需不需要我为小阁老你准备点饵料?”
谢琅转头,见他没有恶意,便笑了笑:“小公子,你不懂,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小公子忽然眼眸一亮:“那……那小阁老我自荐枕席、愿者上钩可以吗?”
什么意思?这小公子是断、断袖?
谢琅愣了下,明白这小公子是误解她的意思了——这小公子是想求她引荐攀高枝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这位公子还是自已考取功名吧,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气的,我不会收你们的好处为你们办事的。”
她这个身份地位,自然有过不少人想要攀附她,之前还有人寻了个绝代美人想要讨好她,被她以对怀柔公主情深不寿给搪塞了过去。
更令人迷惑的是,可能是因为林清挽她那些话本的影响,有些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性取向为男,不送女孩了,直接改给她送漂亮少年。
可惜了,她甚至还没有看到一眼那些漂亮少年长什么样,那群漂亮少年就被首辅大人严令赶出去了。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到想自荐枕席的,之前的那些都是给她送美人来,只有这位小公子竟然是自荐枕席……别的不说,是真有勇气。
琳琅义正言辞说:“这功名还是得自已考,小公子,别想着走捷径。”
或许是琳琅的眸光太过于澄澈,在阳光下像是熠熠生辉的宝石,像是一道光,照得这小公子自惭形秽,讷讷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心底颇为遗憾,他是真挺想给小阁老自荐枕席的,被小阁老包养的,可惜被小阁老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可能是他长得还是不够好看吧?
这一幕却全然落在了旁人的眼里。
沈纳昭从假山后走出来,望着琳琅说:“小阁老果然刚正不阿,确实是纳昭之前误会小阁老您了。”
琳琅微微笑了下,回答说:
“沈大将军还是不要相信这些表象的好,只听一面之词便给琳琅下了判断。有没有可能,琳琅是在算计您呢?毕竟,沈大将军您喜爱钓鱼这件事在京城人尽皆知。”
“或许琳琅就是在这里守着沈大将军您,等沈大将军您愿者上钩呢?毕竟您看琳琅这摆竿的方式便知琳琅不喜欢钓鱼,今日偶然兴起罢了?只是琳琅为何兴起呢?”
“况且,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国公府里,琳琅就是有几个胆子也不敢真的收别人的好处,沈大将军听了琳琅这两句话便给琳琅下了刚正不阿的判断,沈大将军未免太好骗了?”
少年过于坦荡明亮的眼眸倒是让沈纳昭哑了声。
心底反倒是更加认定琳琅两袖清风,是他当时误会了。
谢琅微微敛眸。
这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言语啊。
她确实就是故意摆着个钓竿在这里故意等沈纳昭,她不会钓鱼,她相信她动作这般生疏,没多久沈纳昭就一定能反应过来她根本不会钓鱼,她在算计他。
可是她这般坦坦荡荡的坦诚,倒是反而赢得了沈纳昭的好感。
沈纳昭说:“小阁老不会钓鱼,需不需要我教小阁老您钓鱼?”
琳琅:“多谢沈大将军,能被沈大将军教导,是琳琅的荣幸。”
于是,沈纳昭命人拿过其他的钓鱼用具,半蹲琳琅后面,琳琅安然地坐在白玉席上,沈大将军将琳琅圈在怀里,教琳琅上饵抛竿打窝。
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琳琅颀长的脖颈,很典雅秀丽,像是一条漂亮的流线。
他心头微动,默默挪开了目光,害怕琳琅感觉挫败,安慰着琳琅说:
“小阁老,钓鱼这事不要着急,你也是生手,能上鱼就已经属实不错了——”
话音未落,他看到那鱼线似乎动了动,那时上钩的预兆。
?
他看错了吗?
她抛竿出去似乎才不过几息之间吧。
沈纳昭话音一转:“小阁老果然天赋异禀,这就上钩了,纳昭如今来教小阁老您如何收杆吧。”
琳琅也有些惊讶,钓鱼有这么简单?
那现代那些去菜市场买鱼装作没有空军的钓鱼佬是怎么回事?
还有气急败坏用卡车装一车饵料打窝,打窝打得水体富营养化的钓鱼佬?
甚至还有连亚洲二哥银环蛇能钓到、无人认领的尸体都能钓到就是钓不到鱼的钓鱼佬?
感觉……
不过如此。
信手拈来罢了。
可能这就是新手光环?琳琅漫不经心地想。
沈纳昭握住琳琅的手,少年掌心的细腻总是让他神情微微恍惚,他带着琳琅的手,教琳琅溜鱼收杆。
那鱼被沈纳昭掂了掂,然后扔进了小桶里,琳琅侧头看了看那鱼,长侧扁,她不认识是什么鱼,但只要不是观赏鱼,琳琅就感觉心底油然而生了一种成就感。
沈纳昭解释:“一条三斤左右的鲈鱼,小阁老可以今晚拿回去蒸着吃,我感觉自已钓的鲈鱼其实吃起来会更好吃的。”
琳琅笑:“沈大将军,其实不是真的更好吃了,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小阁老比我这个粗人聪明,说小阁老什么便是什么。”沈纳昭弯眼笑着,继续说,“小阁老学会了怎么抛竿收杆了吗?还需不需要纳昭再教教小阁老你?”
“谢过沈大将军的好意,不过琳琅没有这么笨,一遍就能记住了,也不是很难。”
沈纳昭刚想说不是笨不笨的问题,有一堆人一遍学不会要教第二遍的,小阁老不必逞强,便看到琳琅以非常标准的动作抛竿了。
动作标准又漂亮,澄澈的阳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像是给少年镀上了一层金光,明亮得逼人。
他忘了,小阁老是天纵奇才啊,确实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正想着,他听到琳琅继续说——
“呃,沈大将军,你们池塘的鱼是不是被饿过十天半个月了?为何我才抛竿就又上鱼了?我感觉它们刚才在抢着上钩。”
这池塘里的鱼一条条跟饿死鱼投胎似的,争前恐后地来上钩送死。
琳琅在心里腹诽着,拉住鱼竿,手腕极力的用力,一边溜鱼一边问。
沈纳昭:……我们国公府倒也不至于穷得连一池塘的鱼都养不起。
甚至为了让钓鱼有些难度,这池塘里面的鱼养得也不是很密集。
沈纳昭诧异了,严重怀疑自家池塘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便命人将他的钓竿也拿来。
他也要试试,他家池塘的鱼是不是真这么好钓。
这小阁老不会是魅魔转世吧?连鱼都拜倒在她的衣袍下?想要成为她的腹中亡魂?